这几天客栈的生意特别好,大家都忙得晚睡早起,她睡觉的时间用一只手来计算都嫌多。但为了赚取盘缠,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努力工作,否则会延误她继续北上的时间。
「芸儿,快进去厨房帮忙,现在客人又多了起来,又有得忙了呢!」林掌柜呼唤在厨房门口发呆的女孩。
林掌柜虽然市侩,但仍是个有良心的人。他知道芸儿是为了北上寻人,路经济南却盘缠用尽,才来他的客栈应征杂工。尽管如此,她仍比谁都努力工作,所以他多少会关照她,多付她一些工钱。
「知道了!」芸儿脸上的倦容霎时一扫而空,打起精神走进厨房。
她被厨子指派帮大婶们清洗碗筷,可是小凳子不够,她便让给年纪大的大婶们坐,自己则蹲下来清洗。
「我说丫头啊!妳去北京究竟是要找谁?」闲话家常间,其中一个大婶问身旁的芸儿道。
「我去找……我的大哥。」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康嗣跟她的关系,只好说出这个一直在她心内的称呼。
「大哥?他去北京做什么?怎么可以留下妳一个小姑娘在家乡?」
「他……在北京当差,临时有急事,所以要回去处理。」这个则是她一直叫自己相信的原因。
「这样啊!那妳许了人没有?」另一个大婶试探性地问。「我有个儿子,今年二十了,想给他讨个媳妇儿作伴,就看妳有没有这个意思。」
她看芸儿年轻漂亮,乖巧勤劳,是人人心目中的好姑娘,便想先下手为强,将她收为媳妇儿。
「不要!」芸儿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众人一跳,她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垂头道:「谢谢刘大婶……芸儿的意思是,我已经心有所属,恐怕没那个福气,不得不辜负您的好意了!」
「别这样说,我也是随口问问而已,妳不必放在心上。」唉,究竟是谁家的公子有这等福气,得到这么善良美好小姑娘的青睐?刘大婶暗暗可惜着。
芸儿感激地笑着说:「谢谢刘大婶!」
话声刚落,芸儿只觉得胸口突然一紧,所有的血液全都涌上头,一阵眩晕,她脚底虚浮地退后一步,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地上!
「铿」的一声,她不小心把水盆踢翻,污水溅了一身,盆子里的碗筷瓷器掉到地上所传出的破裂声音,让人胆颤心惊!
「糟糕了!」芸儿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她甩了甩头,顾不得晕眩的感觉,强撑起无力的双眼,急着检视自己摔碎了什么。谁知不动还好,她一甩头,却只是更加天旋地转,她痛苦地捧着脑袋,眼前突然一黑,便昏厥过去。
众人见状都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刘大婶边冲出厨房,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嚷嚷。
「林掌柜,不好了,芸儿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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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芸儿终于徐徐转醒,彷佛已睡了好久好久。
因为她操劳过度,又没有好好休息,才会闹出这场风波,等一下她一定要好好向大家赔不是才行!
她好想好想康嗣……想着他那俊朗刚毅的面孔,想着昔日那段短暂却美好的时光,想着他曾经如何将她牢牢密密地拥抱着、呵护着,为她赶走一切不如意的烦恼。
她伸出了手,彷佛想抓住脑海中的男人,但立刻收回抓空了的手,眼神空洞,嘴角噙着苦笑,笑自己的傻气。
她现在只剩下康嗣一个亲人了,寻找他已经成为她现在生活的支柱。日子虽然过得相当辛苦,但是为了再见他一面,她真的无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要把他找回来!
可是康嗣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她,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如果他肯给声交代,她一定会更加坚强的!
压抑了很久的泪水,此刻才从她的眼角一涌而出,她捣紧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想独自承受那股埋在心底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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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八大胡同--
和往常一样,今夜的欢玉仕房仍旧笙歌鼎沸,灯火通明。门前的熙熙攘攘,大厅的歌舞升平,让只想寻欢买醉的人,留意不到后堂的紧绷气氛。
一个俊美中带着点邪气的男子,不太端正却不失贵气地坐在首位,身旁还伴着一名美妓,整个人流露出不羁戏谵的气息,但却能让心里有鬼的人感到恐惧,浑身动弹不得。
「贝勒爷,这个人真是不识趣,竟敢打扰你饮酒的雅兴,还想伤害你,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美妓像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她毫不惧怕地上那些血迹斑斑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向身边的男人娇瞋。
「对,他们真是该死。」康嗣瞄了瞄奄奄一息的刺客,面无表情地喝了一杯烈酒。
浑身是血的杀手无力地趴在地上,从康嗣幽深不见底的眼瞳里感觉到一股寒意,瞬间恐惧的感觉布满全身,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真好笑,你们以为我会傻得再让你们得手一次?」康嗣咧开一抹残酷的微笑,像在嘲弄对方的愚蠢。
上回就是这群杀手在苏州城郊攻击他,害他不得不躲藏起来先行疗伤!这笔旧恨他还没空跟他们清算,他们就趁他来欢玉仕房这种青楼妓院,以为他毫无戒备时偷袭他,真是罪不可恕!
「贝勒爷……求贝勒爷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啊!」杀手们齐声哀求。
上回他们仍不觉得这康嗣贝勒有什么厉害之处,而且仗着人多势众,所以才毫不顾忌地攻击他。但现在单单是他所流露出的气势便已经凌驾一切,他们不禁深深后悔接下这份委托!
「饶了你们?你们不是死士吗?」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语调轻柔地问:「不打算事败之后集体自杀?」
「不,我们不是死士,我们还不想死!」杀手们纷纷挣扎爬向他,一旦面对生死关头,便成了软脚虾。「贝勒爷,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求你能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
「红红,他们说不想死呢!」康嗣轻轻地笑出声来,站起身来走到那群刺客的面前,蹲下身子。「濒临死亡的滋味好玩吗?要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当时可有对我手下留情?!况且,你要说的我可不想知道呢!」
「就是你们刺伤贝勒爷,害我快三个月见不到贝勒爷?」红红生气地拉着康嗣的衣袖。「贝勒爷,咱们赶快处置他们这群浑蛋,然后回我房里去用饭嘛!」
「来人,把这堆废物扔出仕房。」康嗣毫不留情地向外头守候的侍卫们下命令。「还有,我不要再见到他们。」
「喳!」侍卫们急忙应声,等主子离开以后,便进去处理贝勒爷口中的「废物」。
红红偷偷觑了他的侧面一眼,看康嗣贝勒平日漫不经心,轻浮爱玩的模样,原来处理起事情来可以如此严格强悍,精明决断,难怪朝中大臣都那么怕他,甚至还有人处心积虑地要除去他。
「贝勒爷,你好久没回京了,不要被那些坏蛋给气坏啦!」回到房里,红红替他倒了杯酒。「看看丫头摆上了多丰富的菜色?有鱼翅、荷花鱼丝、烤鸭……全都是郡王爷吩咐下来,要厨子准备的宫中菜肴,叫红红帮您洗尘!」
康嗣看着满桌的佳肴,却迟迟没有动静。
「贝勒爷?」红红奇怪地唤他。
「有没有清淡一些的东西?」
「例如呢?」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哪一个客人来到仕房,不都是大鱼大肉、大口喝酒的?
「青菜豆腐之类的。」康嗣喃喃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宫中膳食,他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哈哈哈,贝勒爷,咱们仕房又不是庵寺,哪来的斋菜侍候您?」红红笑着望向突然转性想要「斋戒」的男人。
虽然自康嗣从江南回京后没什么大变化,仍旧风流倜傥,但她总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说得也是。」他举起筷子,开始品尝这桌好友特地为他准备的洗尘宴。
照理说吃了将近三个月的粗茶淡饭,他应该要感到很烦腻才对,但看见眼前的丰富菜肴,他怎么反而怀念起那些食之无味的粗食?
他该不会是想念那个原不应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必须早点忘了她才行,因为她只是个「意外」。
红红抬起手来,用手指轻轻抚摩他的手背,妩媚地暗示道:「贝勒爷那么英武威猛,实在无须『斋戒』,枉费了府上姬妾和红红的心意……」
康嗣顿了一下,眼神逐渐回复为以往的玩世不恭。
「我才不会『斋戒』,我很了解该如何调剂自己……」他搂着女人的手放肆地回应她的挑衅,惹得红红娇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