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太瞧不起我了,蔻蔻。等会儿妳就知道,这么点高度对我而言根本只是小Case。」语罢,他牵起她的手,在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前便推着她上车。
当云霄飞车准备启动,机器发出隆隆声响时,她紧张地绷紧身子。
「怕的话可以握我的手喔,不然投降下车也可以。」他柔声道,表面上是个体贴建议,实际却是挑衅。
她白他一眼。「我不怕。」
「真的不怕?」
「不──啊!」飞车忽地晃动一下,她尖叫一声。
「还没正式开动呢,宝贝。」他笑盈盈地望她,那晶亮的眼神似乎正嘲弄她。
她不悦地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把手,暗自下定决心。
不论待会儿这车晃动得多厉害,眼前的景致多吓人,她都绝对不叫一声,绝不能让身边这男人称心如意。
他摆明了就是要她承认自己是个弱女子,她偏不!
飞车开动,像直升机的螺旋桨,缓缓转动,接着,猛然往前一探。
惊叫声响起,整列车斜斜垂吊塔外,往前一看,是超过一千英呎的可怕深渊。
罗语蔻霎时头晕目眩。
好恐怖!怎么、怎么那么高啊?
她脸色发白,全身肌肤沁出冷汗,就连双手,也汗湿得几乎抓不住把手。她咬紧牙关,从头到脚,每一根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只要稍一拉扯,便有断裂的危机。
不能叫,不能叫,不能叫。
她在晕沉沉中不停告诫自己。
「很刺激吧?」顾安凯在她耳畔说道。「我每年来都会玩上一次。」
每年都来?她紧紧抓住把手。他刚刚可没提到这点啊!原来他早玩过许多次,怪不得能如此气定神闲。太狡猾了!
「妳看看,风景不错吧?看看底下,车子都像蚂蚁一样呢。有趣吧?」
哪里有趣了?一点也不有趣!
她想尖叫,想打人,想狠狠一脚把身边这多嘴的男人踹下塔去!
她还想一枪毙了他……不不不,拿刀比较好,慢慢一刀一刀划下去,可以享受凌迟的快感。
她紧闭着眼,试着在脑中幻想如何将顾安凯大卸八块,只可惜飞车只要一濒临出轨,她脑中念头便会撞击得无影无踪。
除了恐惧,她根本什么都没法想,什么都没法做,只能坚强又软弱地忍、忍、忍!
好不容易,她熬过了这惨无人道的酷刑,被绞成一团乱的胃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他又兴高采烈地问她。
「妳去过大峡谷吗?」
她直觉摇头。
「那我们去晃晃吧。」
「怎么去?开车吗?」她白着脸问,不确定现在的自己禁受得住舟车劳顿。
「开车?那太麻烦了。当然是开直升机啊!」
直、升、机!
她呆然,双唇因惊愕过度而微分,他却只是拍拍她雪白的脸颊,拉着她走向停机坪。
停机坪上,一架黑色直升机优雅地停在那里,一个矮胖的男人迎上来,将钥匙递给他。
「少爷,开的时候千万小心,开慢点,安全优先。」
「知道了,阿豪,别这么紧张兮兮的,你家少爷我又不是第一次开。」
「是啊,我知道是我多虑了。」阿豪苦笑,非常同情且哀痛地看了罗语蔻一眼。
罗语蔻教他这眼神看得脊背发凉。
「我们……呃,」她不安地开口。「你确定我们一定要去大峡谷吗?」
「怎么?」顾安凯扬眉。「妳不想去?」
「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去看展?」她希冀地问。「我昨天还有一半的摊位没看,我们──」
「我们不去看展。」他一本正经地打断她,眸中笑意却诡异。「妳忘了自己跟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吗?我是来赌城吃喝玩乐的,不是来看什么鬼展览的。」
「可是──」
「妳输了,蔻蔻。」他唤她的口气好轻柔,轻柔得近乎危险。「愿赌服输,妳答应要陪我一天的。」
他在整她!
她知道,而她相信他也明白她知道。
她究竟碰上什么样的恶质男人了?他就像个淘气男孩,以逗她花容失色为乐。
她哪里招他惹他了?
「怎么样?到底陪不陪我去,蔻蔻?」他好整以暇地问。
她长长瞪他一眼。「有没有水?」
「什么?」
「矿泉水。」她磨牙。「我想喝水。」
「有有有。」阿豪钻进直升机里,取出一瓶递给她。
她扭开瓶盖,狠狠灌了大半瓶,强自压下胃部的恶心,然后豪气地甩一甩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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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在飞越大峡谷的过程中,顾安凯不时往坐在身旁的罗语蔻瞄上一眼,每看一次,他就更为她的忍耐力惊叹一回。
从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明明吓得要命,却死都不承认,脸色苍白,嘴唇偏偏还要扬起笑意。
她快晕了。
多年来驾驶飞机的经验让他很容易便能观察出乘客的体能状况,甚至能精密地估计出他们什么时候会投降认输。
他想,她很快就要尖叫抗议了。
「妳看看。」他故意将手指向玻璃窗外。「看看这断层,很难想象吧?当年科罗拉多河不知道有多大的劲道,才能冲刷出这样的峡谷。看看那峭壁的颜色,是橘色的呢,很特别吧?」
「我没……看到。」她小心翼翼转过脸,望向窗外。「哪里是橘色的?」
「就是那儿啊。」他单手松开方向舵,倾身指点她方向,机身因而晃动一下。
「喂!你、你的手……别放开方向盘啊!很危险的。」
她吓得连嗓音都发颤了。
很好,他总算成功卸下她伪装的面具一角。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他坏心地决定继续恶整她。
他调整方向,直升机倾斜十五度,宛如凌空掠过的飞鹰,恣意在纵深苍劲的峡谷间翱翔。
「你、你、你做什么?」她惊喘,抚住胸口。「小心一点!」
「别担心,我技术很好的。」他说,一面吹了声口哨,享受飞掠长空的快感。
他知道她快吓呆了,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没有人能坐上他驾驶的飞机后还能全身而退,从来没有!
他再次调整角度,往另一边倾斜。「前头就是公园里最窄的地方了,只有六公里宽,妳如果害怕的话说一声,否则我们就要飞过去喽。」
「我……只担心你技术够不够好,这么窄的地方,你能顺利飞过去吗?」她反过来质疑他。
他微微一笑,星眸瞬间点亮。「试试看就知道了。」
语毕,他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往前疾冲。
她闭眸,紧紧抓住机舱顶上的扶手。
在绚烂的阳光掩映下,峡谷间的断岩峭壁色彩变化多端,一下赭红,一下橙橘,偶尔又呈现瑰丽的深蓝色,景致煞是迷人。
只可惜罗语蔻没什么心情欣赏,她咬着唇,全身僵硬,一声不吭。
为什么还不认输呢?顾安凯好奇地瞧着她。为什么不像其它上他飞机的女人紧紧抱住他臂膀,一面尖叫,一面撒娇呢?
她是不愿意撒娇,还是不懂得撒娇?
「妳还好吧?」
「……很好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还、可以。」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随时可以调头回去喔。」他又一次提供她下台阶。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那张美丽的娇颜上看到一丝软弱的动摇,但不过眨眼,她又重新挂牢面具。
「你刚刚说,这峡谷最窄的地方有几公里?」
「大约六公里。」
「其实、也不算太窄嘛,怪不得……你能飞过去了。」她颤颤牵唇,扬起一抹笑。
一抹将所有惊惧恐慌全数掩埋的微笑。
那样的微笑,奇异地牵动了顾安凯,他望着她,眼底恶作剧的光芒一点一点黯去。
到了这地步,她还是不肯认输,还是那么倔强。
反倒是他,莫名心疼起来,伸手抽了张面纸,替她拭去前额细细冷汗。
「对不起,我承认自己故意作弄妳。」他柔声道歉。「我们回去吧。」
她没料到他会忽然道歉,讶异地睁大眸。
他微笑,伸手捏了捏她俏美的鼻尖。「我投降了。」半真半假地抛下一句后,他准备调转机身。
这回,他不再以各种特技炫耀自己高超的驾驶技术了,中规中矩、稳稳地飞回饭店。
刚步下直升机,罗语蔻一阵晕眩,步履踉跄。
「小心!」他赶忙扶住她。「妳刚从空中踏上平地,没那么快习惯,抓着我。」
她却不肯抓住他,推开他臂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为什么要整我?」明丽的眼眸闪烁着控诉。
他没说话。
「这样捉弄人很好玩吗?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她悻悻然。
他苦笑。「不是的,我不讨厌妳。」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整我?」她质问。
「因为我──」他深深看她。「喜欢妳。」
「什么?」她愕然。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走近她,轻抚她冰凉的颊。「因为喜欢妳,所以才欺负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