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还没说完,背后就飘来无欲的声音,吓了他老人家好大一跳——
「我这与众不同的个性又怎么了,李伯?」
「啊!呃,小姐。」少爷的话她都听见了吗?李伯暗暗祈祷最好没有。
「你去忙你的,你家少爷知道怎么招呼客人。」凝视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无欲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但绝对不会是好的。
听说他有女友是一回事,看见他和女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左胸又莫名其妙地隐隐作痛。
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妳好,」好不容易从无欲惊人的美貌中回神,许桂菁嗫嚅地向她打招呼,「我是许桂菁,时骏的女朋友。」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小声,很害羞。
「我是无欲,幸会。」如果看见这样的画面是造成她左胸疼痛的原因,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走人,她想。
「公司里还有事,我得去处理,好好招呼你的小女友。」简短交代几句,无欲侧身越过两人。
在她与时骏擦身而过之际,他拉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时家少爷?」
「不要叫我少爷。」打从刚刚听她对李伯说出「你家少爷」这称呼,他的情绪便彻底大坏。她是故意表明自己是外人的立场吗?
什么「你家」、「时家」,这里就不能是「她」家吗?!
「你本来就是少爷。」唉,为什么存心激怒他?无欲暗叹自己竟会做这种无聊事,或许是因为胸口的痛不减反而加剧,想找个人迁怒吧。
「时骏……」许桂菁拉扯他的手,基于女性的第六感,她看出这两人之间存在着令她不安的情愫。
「放手,我要到公司。」无欲冷声道。
「是妳说要跟我的女朋友吃饭,现在却又要出门,我记得妳说过妳从不食言。」他拿她的话来堵她。「再说,小汪今天休假,没有人载妳到公司。」
「我可以自己去。」
「妳会开车?」
她可以找个无人的地方施法,把自己变到公司去。无欲在心里想着,嘴上却是说:「这不劳你费心。」
「如果妳坚持要去,我载妳。」
「把你可爱的小女友丢在家里?」她问,暗自惊讶自己听见他的话时,左胸的疼痛竟减轻了。
「我可以载她一起去。」
「别闹了,时骏。」吐口气,无欲被他执拗的脾气打败,转身走进屋里。「如果你非要我在场不可,那么我配合。李伯,可以开饭了。」
看着她走向饭厅,时骏站在原地好半天不吭声。
直到许桂菁喊了他,时骏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
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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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的气氛出奇地安静,坐在餐桌旁的人,没有一个人神情放松。
许桂菁打量着同桌的两人,心情纷乱不已,也因此,她没有发现张嫂正端着汤从她身后走来,曲起的手肘不慎撞上正弯腰放下汤锅的张嫂,热汤就这么洒向离得最近的无欲身上。
「啊!」许桂菁惊呼。
「小姐!」
「无欲!」
「没事。」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无欲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表情冷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当洒在她右边身子的汤还冒出阵阵热雾时,更让人觉得恐怖。
「快!冲冷水!」张嫂紧张地直往厨房冲,似乎打算端一盆冷水出来泼上被热汤湿透右半身的无欲。
「张嫂。」无欲叫住慌乱的张嫂。「妳不用那么紧张,我真的没事。」
奇怪,她这个真正被波及的人都没喊了,他们在嚷什么?
「还说没事!」时骏冲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往楼梯的方向跑。
「放我下来,我说过我没事。」
「闭嘴,现在听我的!」时骏低吼,她若无其事的表情再次惹他动气。
无欲瞪大了眼,讶然看着他的怒颜,半晌,垂下眼睑,不发一语,任他主导一切。
抱着她跑上二楼,时骏才想到自己漏了一件事,头也不回地吩咐——
「李伯,叫出租车送许小姐回去。」
许桂菁闻言,小脸瞬间惨白,惊愕地看向时骏的身影。
许小姐……他改口叫她许小姐?!
这是多么生疏的称呼,只因为她不小心让汤洒了无欲一身?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就算是意外,也不值得原谅。」决绝的话语冲口而出,完全未经思索。
「时骏——」
「恕我不送。」冷凝的声调透着无情,抱着无欲冲上楼的身影迅速远离,根本没听见许桂菁的低声呜咽。
就算听见又怎样?
他根本不在乎!
第七章
哗哗水声在浴室内响起,无欲被迫坐在浴缸内,看着时骏手握莲蓬头用冷水淋湿她,也看着浴缸里的水淹过脚趾、脚踝,逐渐升高。
「你对你的女朋友太凶了。」见他没有反应,无欲皱了眉头。「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
「妳说过有些事做了,就得付出代价。」他说,将冷水的水喉扭开到最大。
「所以?」
「她让妳受伤。」
她懂了。「所以她的代价是被你赶出去。」
「……我不准任何人伤了妳,谁都不准。」
谁都不准……无欲蹙紧的眉不自觉地渐渐舒缓,暗自窃喜。
她果然不是个称职的天使。她应该教导时骏不能迁怒他人,应该原谅小女友的无心之过,要他撇下自己,赶快去安抚吓坏的小女友,但她——
实在不想看见时骏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
当她站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窗看见时骏亲吻女朋友额头的景象时,左胸强烈疼痛,痛到她不得不转身入内,来个眼不见为净。
至今,她仍不知道左胸疼痛的原因,只知道绝大部分的痛都是因时骏的举动所引起。
这痛,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欲凝视渐渐升高的水面,直到布料撕裂声响起,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发起呆来。
她揪眉望着自己被剪开的袖子。「烫伤的处理步骤是冲脱泡盖送。」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哦,电视上说了很多遍。
时骏手上的剪刀停住,抬起头,一脸不满。都什么状况了,还跟他讨论烫伤怎么处理?!
偏偏她异常坚持:「你的步骤有问题。」
「盲目的相信电视,不如别看电视。」时骏继续沿着她的袖子往上剪。「处理烫伤的正确步骤是冲泡脱盖送,让伤处泡在冷水里,用剪刀剪开衣物脱下,以免衣服布料摩擦伤处,造成感染。」
「原来如此。」无欲不再吭声,任他剪开自己的衣服。
剪刀在剪至肩线时停下,裸露出红肿的伤处,让时骏看得双眉紧揽。「痛就说出来,不要强忍。」
无欲看看自己的手,淡声道:「这点痛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我宁可妳喊出声,让我知道妳会痛。」说话时,他手上的剪刀转移目标,从她的右脚裤管开始剪起。
看着自己的右脚逐渐裸露出来,无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比较好奇的是时骏此刻的想法。
「我说痛,你会比较开心吗?」
「不,但至少我会知道妳有多痛。」
「然后呢?疼痛还是没有办法减轻不是吗?既然如此,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时骏垂视裤管的眸终于抬起,不敢相信地望向她。
「我从没看过像妳这样的女人。难道妳没想过万一烫伤的情况严重,将来留下疤痕该怎么办?」
无欲看看红肿的伤处。「我想不至于吧,又没有严重到起水泡,最多只是轻度烫伤。」
不喊痛求援、不撒娇哭闹、不紧张慌乱,她非得这么冷静、这么怪不可吗?就不能有一点正常的反应?!就不能——
让他有机会像个男人那样疼惜呵宠自己的女人?
「妳——」看见她抬起右臂,凝视右上臂的两排齿痕,他乍然停口。
「没想到……它还在。」他记得,她手臂上的伤是他十二岁那年咬的。
时骏伸手向她,最后落在她右臂上轻抚,指腹明显感觉到牙齿的烙痕。
当时没有的心痛,如今强烈得令他懊悔当初孩子气的行为,竟然在她手臂留下这样一道痕迹。
「可见你当时有多恨我。」无欲轻道,「充满强烈情绪所造成的伤口会成为一种印记,这种印记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就算是离开这个人世,也很难消除。」她身上大概会永远留着这两排齿痕了。
「我……」时骏执起她手臂,俯首以唇轻抚。
无欲没有挣扎,只有满脑子的不解以及一丝连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期待,促使她安静地等待时骏的下一个举动。
「对不起,那时候的我对妳所做的事……」他为以前的作为真心道歉。「告诉我,妳一年四季都穿长袖衣服,是不是为了遮住这道伤痕?」
「不是。」
「不要骗我。」
「我从不说谎。」天使不能也不会说谎。
「那为什么——」他一顿。
★跟你一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