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自由的言立刚,头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逃回家里跟爸爸说这里有个小流氓要杀他。
可是他的脚软得可以,怎么都跑不动,而且这人怎么突然那么没用?上一秒还恶声恶气的说要宰了他,下一秒竟哭得比他还惨?
「你是不是跟人家打架打输了?」他鼓起勇气问,手撑着草地,屁股往后挪了挪,这样要跑时胜算比较大。
一定是打架打输了才找他出气的!他想。瞧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还红肿得像颗蛋,头发被乱剪得像平头,矬得很!
沈吉莉一双泪眼杀气腾腾的瞪向他,他倒吸口气,嘴巴闭得死紧,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
「你这个只会找比自己小的人欺负的死小孩懂个屁呀?」
言立刚不服气的说:「谁叫他们挑我心情不好时在这里玩呀!」
「你的意思是说我心情不好也可以揍你了?就算杀了你也没罪了?」
言立刚因说不出反驳的话而满脸通红。
沈吉莉冷哼一声。「说穿了,你是个只会靠家里的权势欺负弱小的人,根本就是个孬种。」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言立刚从草地上跳起来。
「我才不是孬种!我不是孬种!」他气得双手握拳,浑身发抖。
「孬就孬,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她不屑的嗤了一声,接着整个人就被冲过来的小影子给撞倒在草地上。
言立刚胡乱的朝她脸上、胸前挥拳,其中一两拳击上她的脸颊,又将她尚未愈合的牙床给打破,她痛得飙出泪来,用力推开他。
两个人毫不认输的同时站起。沈吉莉忍着痛啐出口鲜血,言立刚则错愕的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红色。
他把他打到吐血了?这个念头吓坏了他,他到底还只是个八岁小孩,见到血顿时又是一阵脚软。
沈吉莉气炸了。这小子哪里不好打,偏挑她的伤口挥拳!
正要趋上前去抓起他来狠揍一顿,突然,一个硕大无比的粗黑手臂从她颈后绕过来,扼住她的颈子,毫不费力的将她往上提,任她拚命踢动悬空的双脚。
浓厚的酒臭味让沈吉莉知道如此对待她的人是谁,她本能的要去拿身后的水果刀,没想到应该在她短裤后的刀子却不见了。她痛苦的在草地上望着,看见水果刀正静静的躺在公园的躺椅旁,离瘫软在地的言立刚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我不是说过醒来后要吃晚饭的吗?我的晚饭呢?」李大索边说边打乃嗝,布满胡碴的脸上满不在乎,完全没有即将勒死一个小孩的罪恶感。
沈吉莉整个颈子被挤压得几欲断气,只能拚命捶打他的手臂,只是她的捶打仿佛全落在石头上,李大索完全不痛不痒的。
感觉到意识正逐渐流失,沈吉莉整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李大索在咒骂些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不清了起来。
就在李大索夹着像只破布娃娃的她,正摇摇摆摆的转身要离开时,他突然痛叫一声,将她甩得老远后单脚跪下,从左脚的小腿肚上抽出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
沈吉莉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边拨开不断涌上的眼泪,边朝早就吓呆的言立刚爬去。
方才本能的抓住水果刀插向李大索的言立刚,此时此刻只能坐在地上害怕得直打哆嗦。
他只是想要这突然出现的可怕人物放开那个男孩子而已,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水果刀拔出来后,就一脸抓狂的朝自己走来呀!
「臭小子,你想杀了老子?」李大索咬牙切齿的说,拿着刀,拖着流着血的左脚,一步一步的朝泪眼滂沱的言立刚走去。
沈吉莉爬到李大索脚边,一把抓住他的右脚。
「笨蛋!你还坐在那里干么?快点跑!快跑!」她对言立刚大叫。
李大索弯下身,拉住她的手臂,硬是扯了几下后才让她松了手,他像丢小狗般,一手就将她给扔得老远。
她整个人在草地上弹了两下后停下来,全身像骨折般的处处疼痛不堪,不停的喘着气。
早知道她就该拿两把刀来才对,至少可以跟李大索这个人渣拚个你死我活。
那小鬼?!她飞快望过去,只见原本瘫坐在那里的言立刚已经不见了,而怒焰狂炽的李大索正跛着脚朝自己走来。
有那么几秒,筋疲力尽的沈吉莉索性躺在那里喘息,反正那小鬼安全离开了,李大索要杀她就杀,他杀了她的话,至少他的命得赔给她,只是……
她倏地睁眼,在李大索举高刀子朝她胸口戳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她机敏的往旁滚去,然后就跑给他追。
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掉?她才十二岁,还有美好光明的前程,而且她还想见弟弟妹妹们一面,光冲着这个理由,她就绝不能死,尤其是死在这混蛋人渣手里!
她一直在小公园里绕圈圈,偶尔在李大索忍不住脚痛而缓步时,才停下来休息一下,直到言立刚带着他的爸爸出现,她才放心的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休息,紧接着是由远而近的警笛声。
「你没事吧?」言立刚跑到她身边,上上下下的瞄着。
「还没死。」她的态度软化了一些。「怎么,你已经回去包好尿布啦?」但语气仍然恶劣。
「我很久就不包尿布了啦!」言立刚气道,两手叉腰。这小子真不知好歹,他可是拚死拚活的跑回去拉下脸来向老爸求救的,但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沈吉莉没理他,看着两名警察将不停咆哮的李大索押进警车里,她顿时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算把他给解决掉了。
此时,言兴国朝她走来,她立刻收回目光,瞧着脚下的草皮。
「妳妈妈呢?」他开口就问。
「跑掉了。」她乖乖答道,先前的叛逆与不驯收敛不少。
这个地方士绅,沈吉莉对他的印象还是要命的好,就算老爸在兴建言氏厂房时发生意外身亡,就算她恨他恨得想杀掉他唯一的独生子。
该死!他对她好的就像另一个爸爸。
「你哭什么?妈妈跑掉了不是件好事吗?」言立刚诧异的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极而泣?
才想完,他的头顶立刻被赏了一记爆栗!他抚着头不敢置信的望着爸爸。
「你再乱讲话我就把你赶回家。」言兴国威吓道。
「要回家就带他一起回家呀,你没看见他受伤了吗?还吐血哩!」他抓抓脚,这公园的死蚊子怎么那么多。
「吐血?」言兴国紧张的朝沈吉莉走过来。
她连忙摇手。「没吐血啦,是牙齿被李大索打断流的血,没什么。」她硬是将嘴里的血味给咽下肚。
闻言,言立刚眼中的光芒立刻转变,一股从未有过的崇拜与仰慕让他看沈吉莉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酷!这就是所谓的打落牙齿和血吞吧!牙齿被打掉还能这样满不在乎的,这小子真是他见过最勇敢的人了!
言兴国父子俩将沈吉莉带回家,为她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还为她在牙医那里预约了时间,被李大索乱剪的头发则是无法挽回了,只能让言兴国的妻子罗筱蝶给剃成平头。
看着镜中的自己,沈吉莉虽然不是很在乎头发的长短,但连个八岁小鬼的头发都比自己还长,这就让她无法忍受了。
「你一直黏在我身边做什么?可不可以有多远就滚多远?」她没好气的对言立刚说。
「臭小子,本少爷愿意站在你身边可是你的光荣耶!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讲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言立刚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毕竟这是他头一次崇拜人,要是他被讨厌了该怎么办?偏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真糟糕,他这死个性……
「你这臭小子竟敢叫我臭小子?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淑——」
「立刚,」去而复返的罗筱蝶呼唤着小儿子,无意间打断沈吉莉的话。「瞧你全身脏兮兮的,快点去洗澡,洗完澡好去睡觉了。哎呀!你的脸颊怎么又红又肿的?谁打了你?」看见儿子左脸上的五指印,罗筱蝶惊慌失色的大叫。
沈吉莉的心脏猛地往上一吊,那五指印不就是自己的杰作吗?
言立刚不耐的挥开母亲的手。「少烦啦,只不过是被那个坏蛋挥了一下而已,妳不要老是那么爱大惊小怪好不好?这样我很丢脸耶!」
罗筱蝶将儿子往外推。「好好好,妈妈不说就是了,我们先去洗澡吧。」她温柔的说,回头对沈吉莉微笑。「吉莉,言叔叔在客厅,有话要跟妳说。」
「喂!我再去找你玩呀,吉利!」言立刚会念不会写,就跟着母亲叫。
沈吉莉压根儿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光是听到言兴国在客厅等她,她的心脏就已经狂跳得不能自己。
怯怯的走进言家宽敞又温暖的客厅,言兴国与两名警察正在做笔录,看见她,便招招手叫她过去,要求她将事发经过叙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