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诉说小时候父亲是如何把在军中管理的那一套带回家里,她的母亲因为受不了丈夫把她当成士兵一样使唤操练,很快的便抛夫弃女,离家出走。
她七岁起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一直到她二十三岁,父亲因为肝癌而去世,在这长达十六年的岁月里,她便是过着这种随时会被痛揍一顿的恐惧生活,也因此学会了一套保护自己的方式。
最后,她喝了口水,下了结论,「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他仍然还在影响我的生活。我想,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结束!她终于说出来了!
谢欣菱倒回椅背,有种瞬间解脱的感觉。
这些事,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就连她的前室友李美心也不晓得。
现在,他知道了,就某种意义而言,她等于是把最赤裸、最脆弱的自己交到他手中。
她等着他说出一些轻浮的话或是批评什么的,好搞砸这个夜晚,但她没想到,有时候不谙人情世故的大少爷,也是能做出一些很得体的反应的。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像是哄着小孩一样,轻拍她的背,喃喃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以你为傲。」
被一个小自己四岁的人像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此时此刻,谢欣菱完全没有想到那些。
当她听见他说的话时,不知怎么搞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沿着脸颊一颗颗滚落。
她崩溃了。
这辈子,她一直在等父亲对她说出这两句话。她没说,但是他却明白。
「对不起,胸膛借我一下。」
她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像个孩子般的放声大哭。
第八章
早上八点钟,杨恭平还不见人影,连成恩就知道事情糟了!
等他的手机响起,而来电显示正是这位跷头的大牌,他就知道今天肯定不会好过了。
果然!
「帮我取消今天所有的行程。」那端,杨恭平金口一开,判他死刑。
「我的大少爷,就算你再红,也不能老是这样为所欲为啊!」今天要拍MTV,九点开工,现在才说不去?要他这个经纪人怎么解释啊?
「对不起,我也不想,但是真的没办法。」
「到底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就算要死,至少也要让他知道为什么吧?
「是欣菱……」
「谁?」这名字很陌生。
「我的室友。」杨恭平静静回答,「详细情形改天再跟你说,总之,我今天没办法去了,对不起。」
连成恩屈指算算,他认识杨恭平这么久以来,这一个月听他说「对不起」的次数,是相识以来的好几倍。
这算是奇闻之一啊!
事实上,第一次听见时,全部的人都被吓个半死。
什么时候任性的大少爷懂得说请、懂得道歉了?这一切大概都是这位室友小姐的功劳吧?
只是——
「对不起不是嘴巴说说就算了,大少爷,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拜托你迅速赶来好不好?」
电话那端答得干脆,「办不到,就这样了,Bye。」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挂上电话,杨恭平踱进房间。
清晨的阳光下,谢欣菱像个孩子般睡得好熟,他替她拉上窗帘,阻绝刺眼光线,然后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来到厨房,他决定大显身手,准备一顿营养早餐讨她欢心。但他没有料到,烹饪这门看似简单的「学问」,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单单只是煎个荷包蛋,厨房里便咒骂、脏话满天飞,两个荷包蛋让他那双「纤纤玉手」惨遭热油荼毒。
好不容易将荷包蛋装盘上桌,杨恭平不得不认命接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擅厨艺的新好男人。
忽然门铃作响。
他放下手中的盘子来到大门前,透过门上的鱼眼看来人,他讶异的发现门外的访客竟是他大哥。
自他离家出走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来,除了小妹曾经打电话「通缉」他回家之外,其它人不闻不问—连个影子都没有,他还以为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呢!
想不到大哥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虽然满心不愿意,但他很清楚,今天他若是不开门,下一回大哥「登门拜访」的就不会是他的家,而是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门。
「什么风把您这位大忙人吹来的?」
杨学成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扫视着小弟的脸庞。「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讨人厌。」
「彼此、彼此。」他回以笑容。「大哥您也不遑多让啊!」
其实他们兄弟两人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天大的恩怨,只是一个处世认真,一个玩世不恭,因此向来不对盘。
「进来坐吧!」他转身往里面走。「有什么话您赶快说,说完了赶快走。」
杨学成也不打算废话,连场面话的客套和开场白都省了下来,一开口便道:「你马上给我回去。」
够直接!他也很明白的回答,「想都别想。」
杨学成脸色一沉,不悦的问:「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这一个多月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家为了你的事吃了多少苦头?」
「是我的错吗?」他扬眉。
「难道会是我吗?」每天要处理繁忙的公事就够累人了,回到家还不得安宁,杨学成受够了。「你马上回去!否则我就算找人把你五花大绑,也会把你绑回家!」为了自己的平静生活,牺牲这个不肖弟弟,他可不会有半点良心不安。
「那快去找吧!」杨恭平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要我回去,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走出那座深宅大院,他哪有再回去受苦受难的道理?
杨学成瞪着他那毫不在乎的样子,厌恶的道:「你也不是小孩了,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吧,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肯扛起自己的责任?」
「我不认为杨氏企业是我的责任。」
「身为杨家的子孙,你当然有责任!」
谢欣菱站在走廊上,听着外头那对兄弟针锋相对,两眉紧皱。
她不喜欢他大哥的语气,不喜欢那种咄咄逼人、霸气十足的态度,尤其是他说话的内容……天啊!简直像个独裁者。
而且由她所听见的内容判断,他的家人都习惯擅自为别人的人生作主!
她咬唇,忍下冲出去为他辩护的冲动。
那是别人的家务事,和她没关系,她没资格,也没那个立场去管。
话虽如此,可当她听见一句比一句还狠毒的批评,并且还「命令」杨恭平马上回家,否则要他好看时,她——爆炸了。
她最恨这种喜欢命令别人、干预别人人生的家伙!
来不及深思究竟妥不妥当,她人已经冲了出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哈哈哈……」杨恭平笑倒在沙发上打滚。「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我大哥那种表情,笑死我了,哈哈哈……」
谢欣菱啜了口茶,回想杨学成的表情,也忍不住扬起笑容。
他抹去眼角的泪,「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大哥说话。」
个性严肃、长相威严的杨学成,天生自有一种让人很难反抗的王者气势,除了他的家人,从来没人敢顶撞他。
刚刚,谢欣菱不但顶撞他,还当他是小学生一般,义正辞严的教训了他一顿,杨恭平一想到大哥的表情,笑声又起。
「我很惊讶。」她习惯性的皱眉。「我无意批评你的家人,但他简直是秦始皇再世。」
「那是事实,不是批评。」杨恭平耸肩。「不过,我大哥算是好的,你该见见我爷爷,他才是真正的秦始皇。」
「所以你才离家出走?」
「严格说起来,是被扫地出门。」他咧嘴,脸上丝毫没有难过的表情。「我爷爷本来想藉此要胁我,没想到刚好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离开的机会。」
谢欣菱无言的看着他,久久才道:「我很羡慕你。」
「有什么好羡慕的?」他不明就里的问。
「你活得很潇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迎合家人的期望,毋需别人赞同,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都是她做不到的。
杨恭平脸上的笑敛去,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猛然站起身,拉着她往外头走去。
「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走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黑色跑车在公路上奔驰。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这是谢欣菱第N次问这个问题了。
她不喜欢意外、不喜欢变数、不喜欢惊喜。
「凡事都要得到答案,不觉得很累吗?」他从置物盒里拿出一张CD,「不要想太多,享受当下吧!」
播放键一按,刺耳的摇滚乐几乎震破她的耳膜。
「这是什么鬼音乐啊!」她捂着耳朵大喊。
「仔细听。」杨恭平拉下她的手。「这是解放你灵魂的圣乐。」
谢欣菱看着他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