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在她心中的恐惧、那些过去的阴影,刹那之间将她笼罩,她不自觉的颤抖着身子,仿佛回到只有十岁大的时候那般无助,当父亲的拳头或皮带落在她身上时,毫无招架之力。
她苍白的脸色和浑身颤抖的身子吓坏了杨恭平,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好象见了鬼似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
「怎么了?」
他伸手想揽她入怀,不料手才碰到她的肩膀,她就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般,忽然放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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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
谢欣菱这一尖叫,立即惊动了客厅的众人,所有的同事马上冲向书房,一踹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全愣住了。
只见在他们印象中一向冷静、理智的大姊,此时此刻像个疯婆子一样,在一个陌生男人怀中又叫又踢、又打又咬,完全失去了控制。
愣了好一会儿,有几名同事自告奋勇要上前制伏她,结果却遭杨恭平拒绝。
他紧紧的抱着她,不顾她的指甲已在他的脸上抓出数条血痕,也不理会她如何挣扎反抗,只有在她快伤到自己时,才会制止她的动作。
几分钟后,谢欣菱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整个人无力的软软滑倒,他立即将她拦腰抱起,越过众人将她送回她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窃窃私语声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却没敢上前询问,除了一个人,林哲彦。
「你是谁?」当杨恭平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他第一个冲上去问,「你刚刚该不会是想非礼大姊吧?」
杨恭平冷冷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很快由他的声音认出了,他正是那个被判出局的「情敌」。
「我住在这儿,我和欣菱已经同居了一个多月。你是谁?你凭什么站在我家这样质问我?」
众人闻言都瞪大眼睛。
「你……你是大姊的男朋友?!」不会吧?这么帅的小白脸,该不会是牛郎吧?
「啊!」突然有一名女同事发出尖叫。「他是、他是那个、那个杨恭平!最近很红的新偶像天王!」
杨恭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道:「她人不舒服,没办法出来送客,我想这餐会就到此结束吧。」
「谁晓得你是说真的还假的?」林哲彦仍不死心。「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住在这儿?」
「证据是吗?」杨恭平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这是我的房间,这是证据。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还有这个,」丢给他的是谢欣菱亲手写的工作分配表,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杨恭平的名字。「这还不够的话,还有!」一份租约,铁证如山。
「哇——」众人挤上前围观。「真的是那个杨恭平耶!」
事已至此,就算林哲彦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
他真的彻底失恋了。
「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他旋身走进谢欣菱的房间,将一群人全丢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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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丢脸。
真的好丢脸。
当着众人的面那样出糗,而且还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像个疯婆子一样,她没脸见人了,让她死了算了。
「你没事吧?」杨恭平话才落下,脚步也停在床边。
谢欣菱没答腔,她沉浸在羞耻的情绪中,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独处,压根不想面对他。
「我很担心你,」他不但没走开,还在床沿坐了下来,语气忧虑的道:「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你尽管开口上
「走开。」她问声道,「只要你走开,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好半晌,他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过了一会儿,他才如她所愿的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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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欣菱作了一个梦。
这个梦在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几乎夜夜都来报到。梦中,她回到小时候,费尽心思、万般努力,只为了博得严厉父亲的赞赏,但不管她怎么做、不管她多么努力,始终达不到父亲的标准。
在父亲的眼中,她一直不够好,不管是外貌、个性、功课……即使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离父亲的标准很远、很远。
每回梦到,她总是含泪醒来,这次也不例外。
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陷入童年阴影时,厌恶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让她几乎有股冲动,想要冲到父亲坟前大吼:什么时候你才会放过我?
那种被嫌弃得一无是处,做任何事无不战战兢兢、费力讨别人欢心的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敲门声响起,房外传来杨恭平的声音,「我买了晚餐,出来吃吧!」
她很想赖在床上不起来。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消失在地球上,但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她确实饿了。
当一个人饿到前胸贴后背,鼻间又闻到食物香气时,很难坚持面子问题。
所以,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踏出房门,等着接受他的质询或是嘲笑、怒骂什么的。
坦白说,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失常的反应,之前她交往过的三任男友,有两任在目睹她突然抓狂的行径时,一个是尖声大骂她疯婆子,另一个则是要她去精神科检查看看有没有毛病。
或许她真的该去挂个号,谢欣菱自嘲的想。就算她不懂心理学、不是医师,也知道像她这种突然爆发的激烈情绪是不正常的。
但她无法对别人倾吐她惨淡的童年,那几乎等同于要她赤裸示人一般难堪,直到现在,她偶尔仍会质疑,也许是她真的不够好,所以才会得到父亲那样的对待。
这样的想法让她难以忍受,却如鬼魅般挥之不去。
「你还好吧?」见她出现,杨恭平的反应倒一改之前的忧虑,就只是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很好,我很好。」谢欣菱不敢看他,一方面是羞耻,另一方面是怕在他脸上看见轻视或其它令她难堪的表情。
「没事就好,」他把一盒炒饭推到她面前。「吃吧!」
她并不喜欢吃炒饭,尤其是像这种泛着油光,一看即让人胃口全失的炒饭。但她真的饿了,而且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所以她拿起筷子埋头猛吃。
「吃慢点,」杨恭平替她倒了杯水。「小心,别噎着了。」
他体贴的举动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感动。
吃完饭,她将筷子搁下,迟疑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缓缓道:「关于中午那件事……」
「你可以不必解释。」他制止她。「如果你不想讲,就不必讲,你没有义务跟我解释什么。」
哇!这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体人意了?
她抬头想揶揄他几句,并说些感激的话,却在目光触及他脸上的三条血痕时楞住了。
「那个……该不会是……」她的杰作吧?
「什么?」
「你脸上那个……」
「喔,这个啊。」他用指尖轻触伤口,脸缩了一下。「没什么,小伤口而已,一下子就会好了。」
「是我抓的吗?」她知道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有点错乱,我以为你是……」察觉自己无意中透露了太多,她立即住了嘴。
他静静的接话,「以为我是谁?」
杨恭平曾经私底下偷偷猜测过,她身上的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有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亲人,也有可能是她曾经交往过的亲密爱人。
从她失控的反应看来,那肯定是一段不太愉怏,甚至是非常痛苦的回忆。
谢欣菱没答腔,沉默的坐在原地。
「当我没问好了。」既然那么痛苦,何必逼她回想?
「其实也没什么……」她将长发塞到耳后,尝试着用不在乎的声音道:「我有一个非常严格的父亲,那时候……我可能有点紧张吧……你的态度又很强势,让我有点时空错置。你知道,就是那个……我以为你会伤害我……」
杨恭平眸光一黯。「他打你?」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
「你背上那些伤……」难道都是她父亲一手造成的?!天啊!那是什么样的父亲?他无法想象竟有当父亲的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种毒手!
「你怎么知道?!」谢欣菱瞪他。「你偷窥我?!」
他低下头没说话,等于默认。
「但不是故意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连忙解释,「是你睡觉的时候,刚好露出了背部的疤痕。」
「算了。」她抓伤了他漂亮的脸蛋,而他发现了她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就当扯平了吧。「那些都是我爸打的。他从来不会打我的手或脚,因为那样别人会发现,所以他只打我的背。有时候用藤条、有时候用皮带,看哪样东西离他比较近。」
奇异的,一旦承认了自己有一个悲惨的童年,后面细节的描述就变得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