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谢欣菱来说,凡事都要有个计画。
早餐要吃什么必须计画,一天的行程如何安排也要有计画,室内装潢如何摆设也得有计画,人生大计自然更要有计画。
她的计画很简单,真的再简单也不过。
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温暖的窝,也许再养一只小狗,户头里有足够的存款,一个人自立自强,活得逍遥自在——这便是她所计画的未来生活。
「男人呢?」曾有人这么问她,「男人在你的计画里占什么位置?」
「没有位置。」她斩钉截铁地回道。
男人在谢欣菱的人生中,是被归为「废弃物」的一项。
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些偏激,可好不容易才摆脱被父亲控制的人生,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让第二个男人干涉她的生活。
她那军人出身的父亲,自小便对她施予严格训练,将在军营里的那一套管理方式,完全套用在她这个独生女身上。
自小,她便被教育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父亲发出命令,她唯有遵从,若有反抗或是稍稍怠慢,便换来一顿毒打。
所以父亲过世时,她虽然难过,但比难过更多的是解脱。葬礼结束后,她便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命令她,左右她的生活、干涉她的人生。
就是这样的信念,五年来,她交往过三个男友,可都为期不长,因为他们都出息图改变她、支配她。
这或许是男人的劣根性,视女人为所有物,仿佛她们没有脑袋,不会思考似的。
经过三次失败的感情证明,她决定在计画中把「丈夫」这一项删去。
一个温暖的家,不一定需要男人才能建立。
拿她现在住的地方来说好了,这儿的每一寸、每一个小细节,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她爱极了这儿,这是她理想中温暖的家。
唯一的缺点是——由于她的薪水负担不起昂贵的房租,所以必须和室友一同分摊。但,和好朋友分享她的家,绝对会比和一个男人好,因此这还算不上是困扰。
到目前为止,她的计画可以说已经实现了大半。
在谢欣菱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如此幸福自在。
她正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而且离达阵之日不远,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要毁掉美好的生活是很容易的,甚至不需要来个大地震或是什么天灾人祸,只要一个小小的变数。
小小的,关于男人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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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红颜祸水。
但谢欣菱觉得,这句话该改成「男人祸水」才对!
她不敢相信,她的室友居然因为男友便要弃她于不顾,连夜搬走!!
「对不起嘛!」电话那头,李美心娇滴滴的说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呀!但是人家真的很想跟我的阿娜答住在一块嘛!」
她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一个月前,她这个相交多年的好友兼室友,还和她一起信誓旦旦的宣言女儿当自强,男人靠边站;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恋爱中的女人,判若两人,口口声声都是她的「阿娜答」。
真是够了!
谢欣菱肩上夹着话筒,两手打着报表,脑中快速分析这个突发事件的情况。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浪费多馀的力气在无谓的事情上,既然美心已经决定要搬走,此时此刻再去争执谁是谁非也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必须将损害降到最低。
「你什么时候要搬?」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才怯生生的开口,「今天……」
她话声方落,谢欣菱已忍不住尖叫出声,「什么?!」
顿时间,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视线全往她身上集中。
她低下头,转过身子,压低了声音,「你开什么玩笑?今天?!这样我根本没有时间再找别的房客。」
「对不起嘛,」李美心满怀歉意的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人家的阿娜答说……」
「停!」她再也不想听到室友那位「阿娜答」说的任何话,这家伙把一个现代都会独立女子改造成现在这副德行,她想起来就火大。「我不管你的阿娜答怎么说,你要搬走,我阻止不了,但至少应该提前一个口月告诉我啊!」
「我们是临时决定的嘛。」
好一个临时决定!
关于这对情侣,谢欣菱是有几分了解。两人自从交往以来,常常就是这样「临时决定」了很多事。
只是,以往那些临时决定对她影响甚小,她可以独善其身,但现在他们就这样「临时决定」要搬家,她呢?她该怎么办?他们究竟把她置于何地?
要找一个合得来、好相处的室友岂是这么容易?若是她的薪水能独立负担房租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负担不起啊!
她一手支额,瞪着地板不发一语。
「欣菱,你生气啦?」那头,李美心着急发问。「对不起嘛,人家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担心啦!我会负责找到替补的人,还有、还有,这个月的房租我一定会给你的,不要生我的气嘛。」
谢欣菱没作声。
与其说她生气,不如说是困扰,也许还有点焦虑。
她薪水的分配完全按照计画,除了房租及日常生活所需之外,其它的都按照比例转作投资或按月定存。
这个变故或许会影响到她的薪水分配计画,而她非常不喜欢计画被打乱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一切失去控制。
她讨厌变数!
「算了……」沉沉的叹了口气,她挺起身,重新投入工作,藉此重整心情。「你要搬家,需要我帮忙吗?」
「你真的没生气吗?」李美心的口气小心翼翼的,带着浓浓的愧疚。
「生气有用吗?」她反问,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一阵尴尬沉默后,她重新开口,「确定是他了吗?你真的爱他吗?」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关心好友的幸福。
「嗯。」李美心有点感动,「欣菱,我真的很抱歉……」
「好了、好了。」她无奈的笑了。「我们是好姊妹,你找到好对象,我也替你开心。房子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开开心心和你的阿娜答筑爱巢去吧!」
「谢谢你,欣菱。」她的体谅让李美心更感动了。
「就这样了,我还要工作,回去再说。」
「嗯!」
收了线,谢欣菱继续手上末完成的工作,但脑袋里已经飞快运转,迅速拟定计画。
至于另一边,满心感动的李美心,为了不造成好友的困扰,也为了回报好友的体贴和关心,同时暗暗拟定了另一个计画。
谢欣菱完全不知道,李美心的「好意」即将在她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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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华宅里,弥漫着风雨欲来之势。
平日里,杨家各个成员忙得天昏地暗,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常常一天碰不到一次面。可今天却全员到齐。
身处风暴中心的杨恭平懒懒地斜倚在沙发上,俊美的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一双修长的腿抖啊抖的,吊儿郎当的态度差点没气死杨家老太爷。
「给我坐好!」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吓得全员立正,唯有罪魁祸首不为所动。
「爷爷,生气对您的身体不好。」他笑嘻嘻的假意关心,丝毫没有被杨老太爷的怒气影响。「小心气出病来。」
耳边接二连三响起或是斥骂或是惊呼的声音,而他依然故我。
今天,是杨家法庭开庭的日子。
被告:杨恭平。
罪名:抛头露面,卖艺献唱,有辱杨家门风。
判决:罪无可庶,立即迷途知返,接管家业。
对这一天的到来,杨恭平早有心理准备。
他出身商业世家,自小所受的一切教育、所听的一切教诲,都是为了将来能够接手杨家企业而施行。
但他对从商毫无兴趣,这一点,他从小便明白。
可惜杨老太爷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打拚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自己的企业王国,所思、所想,都只有希望儿孙们能替他将这心爱的王国永续经营下去。
他的三个孙子,老大杨学成个性稳重、乖巧听话,最得他的缘;排行第三的孙女杨绿馨,个性强悍,颇有天份,可惜是个女儿身。
杨老太爷到底是个老顽固,说起继承家业,他总认为女人家,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因此纵使孙女有才也有心,可他还是希望排行老二的杨恭平能负起责任,接下重担。
偏偏,就这个孙子最不听话!
不想继承家业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他跑去当那个劳什子歌手!
这成何体统!
「我们杨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再一厉声狮吼。
室内静得没半点声音,在杨家老太爷的怒吼之下,其它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指责的目光全数落在万恶根源——杨恭平身上。
都是你害的!他们的眼神仿佛这么说着。
关我什么事?杨恭平无声的以眼神回答,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