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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意美愣了一下,想起几个月前柯柏勋所说的话。「可是……他说他没打算出国念书……」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恺庭故意耸耸肩。「那个教授很有办法,一切留学事宜都能帮他打理妥当,甚至是学费问题,他也愿意替他处理,这么好的条件和机会,我看很少有人抗拒得了。」

  这一番话轻易地在白意美心里产生震荡,她的脸色微白,无所遮掩的瞳眸明显地泄露出内心的慌乱。

  「我听柯柏勋说,你们俩现在毗邻而居,有什么话想说的,妳可要趁现在赶紧说一说了,像他这样温柔宽厚的男人有很多人抢着要呢!」李恺庭无视她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实在不能怪她坏心肠,她只是受不了他们两人这种只爱在心底,却什么都不说的古老人种。当然,她更不可能告诉她,柯柏勋已经知道她心意这件事。

  那次观雾之旅,她就败在情敌酒后一首缠绵哀感的老歌,人家醉得一场胡涂还能凭着含蓄的情歌赢得人心,现在想起来,她都还觉得恼。明知他们两情相悦,她心里多少还是感到有些不平衡;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两个人是在搬演哪出戏呀?实在让人看了很不爽快!

  所以,玩玩他们多少让自己不平衡的心情得到一些补偿,而且也算是做做好事。功过相抵,应该不过分吧!

  「妳要不要到研究室里等他?」她斜睇着白意美问。

  白意美彷佛大梦初醒似,僵硬地摇了摇头。「我……不必了,麻烦妳帮我把便当拿给他。」

  说完,她匆匆掉头就走。

  第九章

  所有的运动里,白意美最讨厌跑步,尤其是赛跑。

  因为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她的速度依然无法加快,只能慌张地瞧着眼前和自己拉得愈来愈远的身影,深刻地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往后的求学生涯中,她不再参加任何和竞跑有关的运动项目。唯一不变的是,她仍追在一个人身后跑着,多年来,不曾停止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回到自己私密的空间,她立即让自己无力地摊倒向床铺,双眼无神地张着,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柯柏勋决定出国念书,那她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

  时间与空间的双重隔阂,她和他的距离像是无止境地拉长了,长到她无力追上去,也无从追上去。

  美国、英国、还是加拿大?

  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对她而言,都遥迢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她可以追着他到城里、到新竹、再到台北,却无法追着他到国外去!

  如果她开口要求他别出国,这样会不会很自私?她有这个立场和资格要求他这么做吗?

  此刻,心里除了慌乱无措,还有一股深深的恐惧。长年的追逐,难道就要在这个时候划下句点了吗?过往的一切真的只能变成回忆,只能回味缅怀而已?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宛如无神游魂般,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片CD,置入音响里,启动PLAY键后,她再度躺回床上,茫茫然地等候着那熟悉的歌曲与乐声在耳畔响起。

  须臾,怀念伤感的旋律悠悠扬起,尤雅清润柔美的嗓音随之流泻,清晰的歌词一字字飘入她耳里,那早已在她脑海里、心版上深深刻下的印痕,让她不觉跟着吟唱……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长长的间奏哀感顽艳地回旋,正当CD音响再度扬起副歌的旋律时,她猛然抬起身,反手「啪」的一声按掉开关,室内瞬即回归一片静谧。

  「什么变心不变心……人家从没说过他爱我,谈得上变心么?」

  漂亮的唇形有些落寞地抿起,喃喃的语音苦闷中含带浓浓的伤感。

  她……好想哭啊!

  伸手抓过抱枕,紧紧闭上自己已然泛着湿意的眼,然后将脸蛋一古脑儿深深地埋进抱枕里。

  寂静的午后,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小小的套房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几下闷闷的吸鼻声后,抱枕忽然被抛了开去,她迅速起身离开床铺,三两下跨至窗边,「唰」的一声拉开窗帘,霎时,午后的暖阳透进一室金光灿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红红的双眼稍稍瞇开一条缝,她微微恍神了。

  彷佛在暖暖的金阳中,看见一张黝黑的、熟悉的脸庞,闪着白牙对她笑着。那张脸在岁月的流转中不知不觉地变换了样貌,成熟、坚毅且温厚;然而,他的温柔还有对她的好,却始终没变。

  她没变,他也没变,他们的本质依然。那么,变的到底是什么?外在的条件和事物吗?

  仔细想来,她该是早在八岁那一年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很喜欢他了吧!

  而后,经过漫长的十五年,长久的喜欢渐渐堆积成了爱,一种在她心里极具分量与重量的感情……

  她爱他,从童稚的亲情、青春岁月时的友情,一直到现在,爱情的比例不断地随着成长而加重。这一路走过来,她的眼里,心里竟是不曾有其它男人的身影停留过。

  对他的爱,很早就启蒙,却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说出口。

  或许是因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吧,总觉得自己不若他优秀,所以只能在他身旁守候、等待,如果他对她曾有那么一点心意,那么,也许她就说得出口了。

  可是现在,她没有时间等了,一旦他选择出国,就什么可能也没有了。

  该放手了吗?该死心了吗?

  与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像电影似地在她脑海里放映着,刻骨铭心得彷佛昨天才发生过。放手,就代表以后剩下的真的只有回忆了,这是她要的吗?

  不!谁说往事只能回味?她想牢牢地抓住这份感情一辈子……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像是清醒了过来。一个人在这里自伤自怜太没有意义了,但是……她该怎么做呢?她现在心很乱,无法好好思考,也许,她该听听别人的意见。

  随即,她想起了姚丽暖。

  自从毕业后,姚丽暖便回南部家乡工作,两人虽南北两地相隔,却时常用电话联络,友谊不曾因此而中断过。而她,也是除了柯柏章以外,唯一知道自己暗恋柯柏勋多年的朋友。

  毫不迟疑地,她马上拨了她的手机号码。

  「喂,是丽暖吗?」电话接通后,她有些急促地问。

  「当然是敝人在下我,人如其名,美丽又温暖,谁敢冒用!」彼端传来开朗清亮的女声,一如以往的生气勃勃。

  「丽暖,我……我有事想请妳帮我拿主意。」她几乎紧张得口齿不清。

  「发生什么事了?妳别急,慢慢说,我一定帮妳。」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慌张,姚丽暖的声音也变得凝肃。

  白意美大略将柯柏勋可能会出国的事,和自己的心事一一说给她听。

  半晌后,姚丽暖在电话那头翻白眼。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还是老掉牙的问题!」

  「丽暖……」她的声音有些可怜兮兮。

  「这问题很简单嘛,妳就直截了当跟他表白呀,如果他也喜欢妳,妳再趁机要他别出国,不就得了吗!」

  「那如果……他对我……没有同样的感觉呢?」她害怕地问。

  「那妳正好可以彻底死心,另寻春天。」姚丽暖毫不迟疑地接口。

  「……」白意美无语,明知这是最坏的打算,却还是害怕面对。

  ;忌美,做人别太死心场地,根本是和自己过不去嘛,妳何必这样自我虐待?」终于忍不住说她几句。「你们A型的人就是这样,感情放在心底闷声不吭,然后才在那边自己痛苦折磨得要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抱着一丝希望问。

  「没有!」斩钉截铁的回答。「拜托妳好不好!妳喜欢他那么多年也该够了,这段感情总得有个明确的结局,妳以为妳还能继续这样暗恋他多久?」

  沉默了许久,她才回答:「我……我怕……」

  「怕什么?」姚丽暖没让她把话说完。「说了,还有一半的机会;不说,就什么机会也没有!」

  「我明白……」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害怕失去。

  像是能透视她内心的想法,姚丽暖狠心地戳她一刀--

  「不曾拥有,何来失去?况且,爱情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得到,就是失去。妳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面对。」

  回应她的,是长长的沉默。

  「我说过,机会一半一半,对自己有信心一点,起码也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暗恋做个交代。」也不忘鼓励她、为她加油打气。

  「我……我知道了。」最后,终于有了响应。

  「知道就好。说了,起码不会有遗憾;不说,将来肯定会后悔!妳好好想一想。」姚丽暖语重心长地又加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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