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努力克服恐惧,在心里频频告诉自己眼前的黑狼并不会伤害她,迈开步伐慢慢走向前。它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低狺了声,警告她别再靠近。
她被它明显的拒意吓了一跳,只好难过地停在原地。
“但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发现,我比从前还要寂寞、还要脆弱……东方,我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她难忍思念,哽塞道。
黑狼拚命压抑回头的冲动,只怕在此时若看见她的泪水,会前功尽弃、会功亏一篑!
“由于你身为狼族人的缘故,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吗?请你,至少让我知道你不要我的原因是什么……”
她强忍哭泣、把一字一句说清楚的努力,在黑狼胸口捅下一刀又一刀,它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只能头也不回奔入黑暗中。
他走了。他还是走了。
沙子缓缓蹲下身,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心痛,碎成一滴一滴的泪……
闪着警示灯的警车到达现场,混乱的夜,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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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一天又接近尾声,淋浴过后的沙子从浴室回到房间。
经过茶几旁的窗户时,她总会看看对窗已无人居住的房子,也已经好久不曾拉上这扇窗户的浅紫色窗帘。
就算隔壁屋主不曾说爱她,她依旧把心留在隔壁,每天期待着对窗里的灯光会点亮,所以她干脆不拉上窗帘,只要对窗一有动静,她就会马上发现。
她站在窗前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发尾,忽然手中的动作慢下来,然后停止。
随之,茶几上的电话铃响。
她愣愣地看着点亮灯光的对窗,连眼皮都不愿多眨,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忙不迭接起电话。
站在对窗内的男人看她迟迟未接电话,表情有些紧张,直到她拿起电话,微微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略为放松。
“是我。”他低道。
“我知道。”
“很抱歉那样对你。”
沙子心头一阵紧缩,虽然明知很懦弱,可是所有的不甘心都因为他的一句道歉而释怀了,她抿了抿有些发颤的唇。
“我也很抱歉那样对凯恩和班克,他们……”一想到双胞胎因为她那句“不要过来”的排斥而失望的小脸,她的心就好难过,他们曾是那么认真地询问她会不会讨厌他们……
东方了解她指的是,那天她看到变成幼狼的双胞胎那件事。
“我向他们解释过,他们很自责吓到你。”
“请你帮我转告他们,我并非有意排斥他们,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我会的。”
“谢谢。”
定定直视她,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我的母亲是人类。”
东方的母亲也是人类?!沙子屏息着,静静倾听。
“我父亲深爱她,但是担心一旦表明狼族身分会就此失去她,因此始终对她隐瞒他异于人类的体质,每当因体质关系令他必须变成狼的时候,只好借故离家藏匿到别处,不让我母亲发现。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直到生下我……”
他下颚紧绷,续道:“被蒙在鼓里的母亲亲眼看见我的变异,难以接受自己嫁了个半人半狼的‘怪物’,难以接受自己替怪物生下孩子,她极度恐慌、亟欲离开我们父子,但族里的长老们深恐当时精神耗弱的她泄漏狼族秘密,于是要我父亲留下她,逼不得已的时候,囚禁她。”
看着对窗里男人沉痛的神情,沙子的心口隐隐作痛,她好想奔入他怀中,抚平他眉间的折痕。
“印象中,她厌恶亲近我,总是把我推开、斥喝我别靠近她。后来,在身心得不到解脱的巨大压力下,她崩溃了,割腕自杀。我八岁以后,再也没看过她用惊恐的眼神瞪着我、用颤抖的枯瘦双手指着我喊怪物。”
沙子暗暗抽气,没想到他经历过这么一段悲哀残酷的童年!
东方似嘲讽似认真地扯动嘴角。“狼族与人类本就不该结合,毕竟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不能,我们不就在一起了吗?”沙子驳道,心揪得好紧。
他复杂地瞪着她,目光里有动容、有想望、也有最深沉的压抑。
“双胞胎的母亲也是人类,口口声声说深爱丈夫的人类!她一样遗弃了他们,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还因她而丧生!”他低咆。
沙子蹙起眉头,莫名有些气愤。“东方,我是人类没错,但我不是你母亲、也不是双胞胎的妈,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的另一个样子你不怕吗?”
他的质问让沙子一阵哑然,她试图平静回应:“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东方御野。除了更了解你以外,没什么不同……”
看出她极力隐藏的迟疑,东方了然于心,薄唇扯出一抹苦笑。
“当我得知你怕狗后,我明白你永远不可能接受另一个样貌的我。”
她突地一愣——所以他才会说出她如果随时想分手,他也欣然接受的丧气话?
这个笨蛋,笨蛋!“你是狼,不是狗!”是谁当初那么肯定地“导正”她对双胞胎的错误认知!
他眉间的折痕加深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让沙子想起某些对话,她一赧,自知理亏,但不肯妥协。
“好,就算我说过狼很危险,那又怎样?你会像那只恶意咬我的狗、或那群卑鄙恶劣的人类一样伤害我吗?我知道你不会!我不想对你说谎,我是怕狗,真的怕狗,尤其是又高又大的狗!但我会努力克服我的心理障碍。我说过了,因为有你,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做到。东方,你不愿陪着我一起努力吗?”
他心口发紧地看着她,黑瞳沉黝,阴郁低道:“你放弃吧。”
他不希望眼睁睁看着她努力爱他,而他却无法走出阴霾回应她。
沙子握紧电话,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放弃,谁都不能叫我放弃。”更何况,她知道他是喜欢她、心疼她的,她一直以来都愿意等他解除心结、进而爱她,所以即使他逃避,她也没有放弃过这段感情。
她深情凝望他。“东方,我很高兴你没有对我隐瞒你的身分,你其实希望我爱的是真正的你、毫无隐藏的你,才会以另一面在我面前出现,我说的对吗?”
东方喉头一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既然狼族与人类共同存在地球已久,从古至今,你的族人里难道没有与人类结合而幸福一生的例子?”她不信没有。
他盯着她,没有出言否认。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微笑续道:“看吧,你也不能放弃。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她现在明了了,他在最亲近的家人与好友身上看见悲剧,他甚至就是悲剧中的人。他的伤口太深太深,可能很久都无法完全愈合,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心等待。
东方瞪着她,内心的澎湃与激动让他久久无法言语。
“放在你阳台上的薰衣草盆栽,两个月没浇水了吧。”她蹙了蹙眉,突然转移话题。盆栽大概枯死了,好可惜。
“我带走它了,没枯。”他哑声道。
沙子动容一笑,含笑的目光里闪动着美丽的湿意。
她就知道,东方是在乎她的,她曾跟他说过薰衣草是她最喜欢的香草植物,她从对薰衣草的热爱进而扩展到对其他香草植物的喜爱,于是开了这家拥有绿色花草香味的餐厅。她还要求他好好照顾她的薰衣草,他真的有做到……
“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她轻问。
他看着对窗内的她,没有说话。
“它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她微微一笑,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海边开店吗?因为沙子的归宿就是海,很好记,你不会忘了吧?在这座小岛的东方海边,有颗平凡渺小的沙子把薰衣草交给了你,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东方凝视着她,眼里、心里全被这张坚定却又柔情万千的微笑霸占,他胸口一热,语音沙哑地说——“我会记得。”
一辈子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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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辣的艳阳高挂天空正中央,又是一个炎热的暑假。
绿香屋的生意更好了,清新的香草风味都让客源不断回流,整天忙得像个陀螺转来转去的老板娘,只好在早晚班各多请了一个外场服务生、和一名全天候的副厨帮忙。
午餐时间,闷热的厨房里主厨挥汗如雨,不时掏出围裙口袋里的手帕擦汗,勤快俐落的手脚在最精准的时间内,烹调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点。
忙碌的时间转眼即逝,沙莎莎终于有机会喘口气、洗把脸时,小雅又递来一份菜单。“沙子姊,待会再休息吧。”
老板娘再度穿起刚脱掉的围裙,被小雅脸上的笑容感染,不禁跟着扬起唇角。
“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阿芳又闹了什么笑话,说来听听?”瞧,小雅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