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雪却没发觉她精致的五官、高雅脱俗的气质,让来往的行人,莫不回头多看她一眼,以饱眼福,她仍径自沉浸在自我的思虑中。
或许,她应该为自己的人生做几件值得纪念的事,年老时才不至于抱憾……
例如:四处旅行、谈场恋爱……
蓦地,淳雪的脑海中浮现一张俊美无俦的男性脸孔,以及三个月前,在家中花园发生的吻,心口猛然一缩,努力隐藏的思念顿时泛滥成灾。
「邵蕴齐」三个字,犹如大石块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呼吸困难。
那记出其不意的吻,严重干扰她的心思,虽然事隔三个月,每每忆起,身体还是会不自觉轻颤,让她脸红心跳。
他对她的影响太大,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左右她的思绪,牵引她的心弦。
淳雪垂下眼,顿时失去了购物兴致,却又不打算回家,遂持着票,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辗转来到关渡站,她读着手中的导览,上面建议可到著名的关渡宫,观赏恢宏的建筑,顺便参拜,祈求健康平安。
一出捷运站,淳雪立刻被天边渐层的紫色晚霞吸引住,目不转睛的观赏好久,心中漾着淡淡的感动。
她步行了一段路程,天色迅速转暗,也开始飘下细雨,既而逐渐加大,密密的雨丝交织成一张网,将她困在其中。
她边找遮蔽物、边注意是否有出租车经过,三分钟过后,两头落空,只淋了一身湿。
「唉呀!」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逛街时为父亲买的生日礼物,掉出纸袋,滚落到路中央。
紧接着一辆轿车疾驶而过,溅起一滩水花,溅到她的发上、身上,搞得她狼狈不堪。
纵然冷得发颤,淳雪仍趁着没有来车的空档,连忙捡回物品,重新上路。
然而,就在她转过路角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辆火红色跑车以惊人速度逆向行驶,发现有人经过时却紧急煞车不及,硬生生撞了上去,还滑行了好几公尺才停下来。
刺耳的轮胎磨地声划破冷清的雨夜,淳雪纤细的身躯静静的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肇事驾驶像座雕像般傻住,沉沉的酒意霎时清醒泰半,震惊之余,随后陷入一番天人交战。
是负责,扛起过失?
抑或……若无其事的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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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先驱集团大楼顶楼灯火通明,宽敞气派的办公室悄无声息,纤尘不染的落地窗前,有一抹修长挺立的身影,居高眺望万家灯火。
啜一口琥珀色的酒液,邵蕴齐扯松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钮扣,松弛紧绷一天的神经,但脑子里仍有许多重要计划与决策运转着、一刻不得闲。
加上近来奶奶的病情与紧迫逼婚,让他眉头始终深锁。
滴铃铃──
手机响了好一阵子,才传进他耳中,邵蕴齐收敛心神踅回办公桌。
屏幕上显示出妹妹的名字,他才放心接听。「什么事?」
彼端沉默许久,惹得他不耐烦。「邵蕴妍,说话!」
「哥……」哽咽的嗓音透着颤抖,彷佛正遭遇什么可怕的事。
邵蕴齐蹙起眉,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我……」邵蕴妍抽噎着,无法成句。
「妳又惹出什么事了?」他严厉的口气饱含无奈。
静默了约莫一分钟,在他以为断讯之际,传来她虚弱的声音:「我……开车撞到人了……」
邵蕴齐一怔,从她害怕颤抖的音调判断事态严重,恐怕不单单是像以往一样的擦撞。
「妳在哪里?对方状况如何?」他镇定的问。
「对方……」她忍不住嘤嘤哭泣,说不出完整的话。
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场面,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六神无主,何况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对方怎样?!」他知道大事不妙,轻斥道:「别光哭!说话!」
「对方好像死了……」邵蕴妍克制不住,哭了起来。
邵蕴齐闭上眼,深叹一口气,坚定的指示道:「无论如何,妳先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好怕……」才十九岁的她,早已失了方寸。
「妳在哪?我马上过去。」他已经抓起钥匙,迈开步伐奔出办公室。知道她大约的所在地后,他直奔停车场疾驶而去。
平常需要半小时车程的距离,邵蕴齐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一路狂飙。
途中,他再度接获妹妹的电话,告知伤患已送往淡水马偕医院急救,于是又急速前往,压根不在意、亦无暇在意是否超速、被拍了多少违规照。
「哥──」
一见到他,邵蕴妍的泪水又潸然落下。
「对方现在情况如何?」邵蕴齐搂着她的肩头,当她强力的依靠。
她偎住他怀中,频频摇头,恍神呢喃道:「不知道……她……满身是血……好可怕……她一定死了……一定死了……我撞死人了……」
「蕴妍,镇定点!」他轻拍她的背,企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哥,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坐牢……」邵蕴妍紧紧抓住他的大手,吓得六神无主。
事发当时,她下车看到染满鲜血的躯体后,恐惧感袭击四肢百骸,当下慌张地一走了之。
行驶了约莫一公里的路,她还是逃不过良心谴责,选择回到车祸现场,和哥哥通过电话后,以第三者的身分打电话叫救护车。
邵蕴齐黯下眼瞳,将她安置在长椅上,捺着性子柔声诱哄:「妳是怎么撞到对方的?对方超速?还是闯红灯?」
她默然无言,泪水汹涌。
「妳不说,我没办法帮妳。」他睨住她,没好气道。
蕴妍咬着唇,迟迟不敢说出实情。
「蕴妍?」轻缓的声调,是他耐性用罄的前兆。
虽然事事依赖哥哥,却也慑于他的威严,她嗫嚅着供出肇事经过。
听完她的叙述,邵蕴齐面色凝重。
酒后驾车、逆向行驶、车速过快、肇事逃逸──每样都对她不利。
不管她惹出多少麻烦,都是他负责善后,凭借着他在政商界的影响力,事情都能轻而易举的圆满解决。
但这次事态超乎他想象的严重,因为关乎一条人命,非同小可。或许,该让她记取一些教训,约束她几近目中无人的脱缰行为。
「一切等医生出来再说。」他淡淡抛下一句便不再开门,等待医生宣布结果。
邵蕴妍则双手交握,忐忑不安的祈祷对方能脱离危险,她可不想背负杀人凶手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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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刚拿到受害者皮包内的证件许久,起初,邵蕴齐只觉得照片上噙着温柔笑容的女子似曾相识。
经过一番认真思索后,他的眉心打了死结。
是她!几个月前,在杜家花园遇到的如水一般纯净的女人,而她,竟就是杜家唯一的女儿。
那夜的一景一物又清晰的重回脑海,包括她唇瓣的柔软触感以及身上的馨香。
从没想过,两人的重逢方式居然如此令人震撼且遗憾。
「通知杜淳雪的家人没?」他放下证件,哑声询问护理站的医护人员。
护士小姐红着脸,答得有些结巴。「已经通知了,应该快到了。」
话甫落,杜正笙在管家的陪同下,步履急促的冲出电梯。
「我女儿……我女儿情况怎么样了?!」杜正笙失去身为商场大佬的气势,布满风霜的脸庞,尽是着急与无措,不断地往手术室方向走。
护士小姐沉浸在亲眼目睹「先驱集团」执行长真面目的美梦中,压根忘了份内的工作。
「杜老,手术还没结束。」
反而是邵蕴齐出声,制止他继续前进。
「邵先生?!」在杜家服务了二十几年的忠心管家──阿福,马上眼尖的认出他来。
他轻轻应了声,俊脸没有表情。
「阿齐?」杜正笙怔了下,瞇起泛红的眼,语气有掩不住的诧异。「你、你怎么在这里?」
医院可不是个好地方,在这相遇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邵蕴齐叱咤商场,见过无数大场面,应付过各种难缠对手,然而,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竟让他哑口无言。
「是不是谁病了?」杜正笙以长辈的身分关心道。
「有个朋友出车祸,顺路来探望。」他神色自若,煞有其事的撒谎。「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护士在和您联络,所以就留下来了。」
杜正笙感慨万分,情绪也稍稍缓和,不似刚来时那么激冲。「还好吧?」
「嗯。」邵蕴齐胡乱虚应。
「淳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杜正笙叹口长气,一夜之间显得苍老。「要是我在家别去应酬就不会发生了……」
「老爷,是我不好。」管家阿福哽咽着,自责的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他擅作主张,让小姐独自外出,才会酿成意外。善良体贴又尊贵的小姐若有三长两短,他有十条老命都不够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