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婚事不能退?为什么不许韫骁娶宝日?总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吧!」百猊也加入战局。
老福晋、承亲王和承福晋的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复杂的神情。
「不就是为了面子吗?」韫麒冷冷一笑。
老福晋一听,恼羞成怒,怡福晋见老太大气得面色发白,吓慌了,连忙扯著韫麒的袖子要他别再多话。
韫麒的眼神始终空空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情绪。
就在东福晋和承福晋极力安抚老太太时,外头又急匆匆的跑进一名仆役来报——「启禀王爷、福晋,明大人有事求见!」
众人一听大学士明临也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糟了,莫非明大人也听到了风声,特地跑来这儿兴师问罪?」最著慌的莫过於承亲王和承福晋了。
宝日远远看见明大人带著夫人和柔嫣疾步走来,看见柔嫣的一刹那,她忽然有了强烈的罪恶感,悄悄地躲到韫骁身後,不敢抬头看柔嫣一眼,却仍可以感觉到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目光。
「承王爷,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韫骁和柔嫣的亲事究竟还算不算数?」明大人一来,劈头就声色俱厉地质问。
「这……这个……这件事能不能回我府上再谈?」承亲王面色尴尬至极,这场面混乱得令他方寸大乱,因为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得罪人。
「今日一早,我得知韫骁已经回来,特地到贵府拜访,想不到会听见贵府侍卫谈论韫骁前来东王府提亲的事,承王爷,既然大家都在场,何不就在这儿谈个清楚明白。」当明大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此刻压抑的愠怒。
「报骁,你和明大人的千金仍有婚约,为什么还敢来提亲?」东王爷不悦地斥责。
「这桩婚事并非出自我的意愿,全是由长辈决定的、晚辈已一再推拒过,只可惜,我们这些生在王府的阿哥、格格们,并没有选择良配佳偶的权利。」韫骁无视於长辈们凝聚在他身上的谴责眼神,迳自泰然自若的回答。
而他的答覆却赢来百凤、百猊和认麒激赏的目光。
「身为贵族子弟,婚姻免不了就是家族与家族势力的结合,当然就得顾全大局,韫骁,你明白这个道理,却为何任性妄为?」老福晋冷冷训斥。
「东亲王府和承亲王府,两府势力的结合并无不安,韫骁和宝日也算门当户对不是吗?」韫麒淡淡一笑。
老福晋气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王爷和承亲王交换了眼神,有默契的选择沈默,以不变应万变。
倒是柔嫣沈不住气了,她冲向韫骁,把宝日从他身後扯出来。
「为什么躲我?」柔嫣颤声质问。
「柔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被自责感压得好难受,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试图想去挽她的手。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柔嫣狠狠挥开她的触碰。「你既然想自己嫁给韫骁,当初就不该把我跟他撮合在一起,然後现在再来把他抢走,你说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不会存心背叛你,可是……当我发现原来我是爱著韫骁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真的,柔嫣,我不是存心要背叛你的!」她颤栗地哭喊,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就算你哭死了我也不会难受,宝日,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柔嫣的语调尖锐高扬,嘶喊完便掉转身,疾步奔出王府。
明夫人惊诧地去追爱女,而明大人则满脸凝重地瞪视著宝日。
宝日望著柔嫣的背影痛哭失声,她们曾经是很亲密的好朋友,她不想失去柔嫣,可是却也清楚明白她确实已经失去她了。
「柔嫣,你生病啦!」
「嗯,我不能出去,可定我好想吃糖葫芦。」
「那我去买给你吃。」
她买了一串很长很长的糖葫芦,怕被柔嫣她娘看见,便悄悄藏在怀里带去给柔嫣,当她兴冲冲地把糖葫芦从怀里拿出来时,裹在枣子外头的糖衣早就化去了,沾了她一身黏乎乎的糖水。
两人抱著哈哈大笑起来,一块儿把没有糖衣的酸涩枣子给吃掉。
那年,两人十四岁,好天真烂漫的时光。
以後再也回不来了。
她再也无法介意旁人的目光,无法抑止地哭泣著。
韫骁不知该如何安慰宝日,深刻感觉得到她无法言说的痛苦,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揽抱入怀,让她靠在他怀中尽情地痛哭一场。
看著两人紧紧相拥,大厅蓦然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心思各异,全都陷入一种矛盾的思绪里。
尾声
怡王府老福晋点头同意退婚了。
但是宝日却没有得偿所愿的快乐,她把自己的婚事搁下来,从此绝口不提,即使身边所有的人都求著她,要她尽快与韫骁完婚,她都不肯点头同意,只随意收拾几件重要的衣物,便到承亲王府住了下来,她不要婚礼、不要嫁衣、不要名分,什么都不肯要。
大家都知道,柔嫣对她的恨意是她心头的一块伤疤,她开始对嫁给韫骁产生了恐惧,她开始害怕看见艳红的嫁衣,即便柔嫣後来另觅良缘,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了,她心中的伤疤却始终不能痊愈。
「她快乐吗?」
宝日藏身在石柱後,偷偷望著柔嫣的家,不放心地问站在她身後的韫骁。
「应该快乐吧,你看她抱著孩子的模样,笑得很满足。」韫骁叹口气,回答了不下百次这个问题。
而宝日总是不相信他的话。
「我觉得她不快乐,抱著孩子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可是她的眼睛有时候没有笑。」她看得出来,她就是知道自己看得出来。
「你不要罪恶感太深了,柔嫣已经开始过她的人生,你也要试著去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每天过得患得患失,你会把自己弄病的。」他真的很心疼宝日总是被背叛柔嫣的罪恶感压得透不过气来,好像柔嫣幸福快乐了,她才有那个权利去享受幸福快乐。
「我知道、我知道。」她转身抱住他的腰,刻意绽出一朵灿烂的笑。「我不会把自己弄病的,你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了?你每隔几天就要来偷看柔嫣,事情都过了一年多了,你还是无法释怀。」看她这样折磨自己,他比谁都难受。
宝日靠在他怀里,思绪缥缈,流向远方。
「韫骁,我很想念你掳我出府的那段日子,很想念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们这辈子还能拥有那种幸福吗?」
「当然能。」他爱怜地拥紧她。
宝日笑了笑,她知道韫骁永远用笃定的语气给她建立信心。
「宝日,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我怀孕了?」宝日蓦然仰起头,惊愕地喊出声。「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怀孕了吗?」
「我问你,上回你的月事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回……」她扳著手指算,算了半天也算不出来。
「你上回月事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中秋,还记得吗?」他轻笑。
宝日想起来了,中秋那夜,韫骁喝得微醺,缠著要了她一整夜,却因为她月事来的缘故,把被褥弄得一场糊涂。
而接下来的三个月当中,她的月事确实没有再来过。
「我真的怀孕了?」她的手压在心口,感觉到胸腔沸腾的情绪。
「如果你真的怀孕了,我们的婚礼就一定要办。」
「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呀!」她低下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我们的孩于生下来是要承袭我的爵位,我不能让你无名无分。」他捧起她的脸,逼她同意。
宝日咬著唇,默然不语。
「宝日,看著我,答应我。」他蹙眉凝视她。
「不要逼我好不好?」她激动了起来。「我们能不能别在世俗上面钻牛角尖?能不能像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那样,不在意身在何方,不在意时光,不在意人人怎么看我们,什么都不要在意好不好?」
「好,你平静下来,不要激动。」他柔声安抚她。
宝日证实怀孕了,受孕约有两个月余。
她专心待产,而韫骁也不再对她提起有关婚礼的事情。
不过对承亲王和承福晋而言,承亲王府的长孙出世代表的意义极为重大,王爷和福晋怎么可能不给宝日任何名分。偏偏宝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不管任何人轮番对宝日进行劝说开解,她就是充耳不闻,专心一意地等待孩子出世。
大雪纷飞的一个早晨,有人送来了一只精致的木盒。
宝日好奇地打开来,映入眼中的竟是一件艳亮华美的新嫁衣,盒中还有一张纸笺——
宝日,这件嫁衣是我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穿上它嫁给韫骁吧,我说永远不原谅你是为了气你的,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下次来看我时,不要再躲在石柱後面,进来陪我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