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侠鼓励地拍拍她,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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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稍晚,待玄晴清醒,柳明姬差人备来酒食,之后又雇了一辆车送他们离开。车上,玄晴星眸微敛,若有所思,几次目光转向李天侠,却都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天侠知道她心里有话。
玄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问:
「她那么好,你为什么没对她动心?」她一开始并未深眠,听到了他们片段的谈话,柳明姬的遭遇,连她身为女子都颇感怜惜,何况是他?
李天侠淡淡地笑了,伸手轻抚她的发。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比如说我和妳,相识至今,我在妳这儿吃的苦头算是不少了,可我非但没学会对妳敬而远之,反而还陷落了一颗心在妳身上;至于柳姑娘,她是很好,可是,不属于我。」
玄晴定定地望着他良久,语带迟疑。
「……你觉得我属于你吗?」
李天侠弯唇微笑,将她的手包覆在他的大掌里。
「那妳愿不愿意属于我呢?」虽然笑着,但他的语气再认真不过。
玄晴心里又是挣扎、又是忐忑,脑子里乱烘烘地,但却盖不住那丝可清楚明辨的心音……
「我配不上你。」她低喃着。
这是她正视自己的情感后,接踵而来必须面对的事实,一个由隐约而渐清晰、闪躲不掉的事实。
李天侠伸指抵住她的唇。「我不爱听这种话。」
玄晴拉下他的手,眼里闪着泪花。
「不说不代表这事实就不存在。」事实就是,她是杀人如麻的妖女,而他是光明磊落的大侠,连她自己都鄙弃自己,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李天侠拭去她滑落眼眶的泪珠,轻声安慰,「换个角度来看,只要妳能痛改前非,不再滥杀无辜,今后努力行善,不就可补妳往日之过了吗?别想太多,最重要的是我心里有妳呀。」
这话惹出玄晴更多的泪,她偎进他的胸膛,藕臂搂着他的颈项。
「和我一起,会毁了你的。」泪,全沾在他衣襟上。
「傻话。」紧抱着怀里的她,李天侠知道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契合他怀抱的女子,若不是她不停地落泪让他心疼,他可以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别哭了,我不喜欢妳的眼泪……」
马车缓缓地在官道上跑着,车内的两人一个哀哀低泣,一个柔声劝慰,两人始终都没发现,从他们出了倚红楼,就有一人骑马悄悄尾随于后,那人目光阴狠,像是,想致谁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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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马车上过了一夜,李天侠心想车内颠簸于玄晴伤势有害,于是带着她找了间客栈宿下,好让她专心养伤。
过了两日,玄晴肩上的伤已无大碍,李天侠叫了饭菜请小二送到房里,两人打算用完这餐就离开。
李天侠在桌边坐下,对满桌的饭菜他无动于衷,筷子都没拿,倒是先喝了几杯酒。
也许是酒质太劣,让他不满意地蹙着浓眉。
「这客栈以后别来了,我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口饮尽。
玄晴瞧了他嗜酒的模样不禁莞尔,她夹了菜送进嘴里,只尝了一口就脸色大变,全部吐了出来。
「别吃了,饭菜有毒。」正要去检查他的酒,忽然碰地一响,于此同时有人破门而入。
「左使?」玄晴见来人是血燕左使赤燕,她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来不及了,酒里我也放了蚀心散,他即便只饮一滴也会中毒,何况还喝了好几杯。」赤燕咧嘴冷笑。
这时李天侠胸中一阵剧痛,他本待运内力相抗,却为玄晴制止。
「别催动内力,会疼得更厉害。」她取出身上带着的宁心养气丸让他服下,可惜她身边没有蚀心散的解药,宁心养气丸也只能让他暂时止痛……
「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他?」玄晴怒问。
赤燕瞪着李天侠,丝毫没掩饰他的恨意。
「就凭他和妳同宿一车、同宿一房,就该死!」
「你跟踪我们?」玄晴惊愕。
赤燕冷冷地瞥着他俩。
「当日妳在皖南突然失踪,宫主命我打探妳的下落,碰巧昆仑双剑也在找妳,我就一路跟着他们,没想到,果然又是这姓李的缠着妳不放。」
玄晴不想跟他多作解释,忍住气向他伸手。
「解药给我。」
赤燕嗜血而残酷地笑着。
「我要看着他死。」给他解药?哼!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怎么可能给他解药?
玄晴心知同他过招毫无胜算,遂抽出弯刀,抵住自己的颈项。
「你要看着他死,就得先看着我死!」
「妳!」
赤燕怒火中烧,窜上前格开她架颈的弯刀,暂时顾不得李天侠是死是活了,拉了她的手臂就走。
「跟我回辽东!」
「放开她!」李天侠此时因心头剧痛已无力施剑,索性整个人往赤燕身上撞去,让他非得松开玄晴的手不可。
「自不量力。」赤燕抓着玄晴的手虽被他撞开,但他趁势在李天侠胸口打了一掌,打得他重伤呕血,往后跌去,撞翻了一桌的酒菜。
「住手!」玄晴大骇,奔上前去扶住李天侠,他伤得如此,让她心痛得犹如刀割。
「跟我走。」赤燕又想上前拉她。
玄晴拍开他的手,再次横刀架颈,这次刀锋已入皮肉,细细的血丝染红了弯刀。
「给我解药,我就跟你回辽东,不然的话,我陪他一起死。」
赤燕受此威胁,气得微微发颤。他极不甘心地取出解药,但却握在手里,犹豫着不肯给她。他不想放弃这个除去心头大患的机会,可他也很清楚玄晴的性子,她向来说一是一,若他不给,他怕她真会抹了脖子陪这姓李的家伙共赴黄泉……不!他不允许,他不允许他们生死相随!
把解药掷给她,赤燕语气忿忿。
「可以走了吧?」他不想再多看玄晴护持着别的男人的样子,于是走到门外等候。
玄晴连忙取出解药让李天侠服下,用手仔细地拭净他脸上的血迹。
「是我害了你。」她目眶微红地瞅着他。
他们俩,果真是不能在一起的吧?
不是她受伤,就是他受伤,这样的未来,还能期待什么?
「别跟他走……」李天侠忍着疼痛出声。他看得出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又在动摇,若让她回到血燕宫,那她和他的关系,或许又要回到原点。
玄晴摇摇头,盈着泪,对他浅浅地笑着。
「你好好保重。」她知道她若不走,立时便会害他送了性命。
「玄晴……」他想伸手抓她,却是徒劳。
离别在即,玄晴的眸终是落下泪来,望着他,心一阵一阵地揪疼着。迟疑了片刻,她微微一叹,螓首凑前,轻轻地,吻上他失了血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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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二月,白雪覆地。
玄晴一随赤燕回到辽东,就被软禁在房里,他甚至以她伤后虚弱为由,派人日夜在她屋外巡视,说是要戒护她的安全,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她心知肚明。
是故,她虽盼着想见李天侠,却又不希望他来,若是他这回中了左使的圈套,以左使恨他的程度来看,她是没本事再救他脱困了。
唉……那日他胸口受了左使一掌,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养伤?若是他未等内伤痊愈就来寻她,东北这苦寒之地于他伤势大大有害,若再碰上左使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是真心希望他不要来,就算是她想他想得心都痛了,也不要他来犯险……
玄晴闭上双眸,掩住湿润。
房里虽起了一小炉炭火暖着身子,可她的心,犹冷过辽东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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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侠在客栈醒来,忍着胸痛坐起身子,首先想起的,是玄晴离去前在他唇上烙下的轻吻。
换了是平时,她的主动亲近绝对会让他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忘了今夕是何夕,可是那一吻不同,她哀伤的眼神告诉他,那一吻,是诀别的吻。
他叹了口气,知道她又开始迟疑了,尤其是亲眼见到他为赤燕所伤,她却无能为力时,那一刻,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相信的未来在瞬间崩塌,因为心惧,她裹足不前了,净是胡思乱想,甚至回头钻进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他哪容得她如此?
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她从死胡同里拉出来,哪容得她又垂头丧气地躲回去?
不!她想都别想,他要再把她带回他身边。
而这回他会做好万全准备,毕竟她身旁那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不可小觑,若是明刀明枪他还无所畏惧,但偏偏那男人善于用毒,若他全无防备,怕是面都没见着就把命给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