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将头发束成马尾,戴着眼镜,身上穿着昨晚那件白衬衫,下半身则穿了条牛仔裤加上布鞋。叹了口气后,她在大厦外的阶梯上坐下,将袋子拽在怀里。
她昨晚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吗?那个对自己不利到了极点的条件--
「妳以为摆几颗小白球我就会放过妳?一个人的名誉要是摆几颗球就能挽回的话,那还要杀手做什么?」当时他的话让她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接着,她没用的问怎样才能让他息怒?息怒!她怎么会用这两个将自己贬到地狱里的字眼?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像个小女仆了。
不过谷继勋对那两个字似乎挺满意,眼里的杀气少了许多。
「很简单,妳用什么毁了我,就用什么救回我。既然妳把我写成十恶不赦专骗人感情的大坏蛋,就得再把我写成用情专一,永志不渝的大情圣。」他大言不惭的说。
安东妮真觉得要他去告她还比较简单,他说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要我写也得是事实才行,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但光看他转黑的俊脸就知道她不假思索的嘴巴又触怒了他。
「那我们法庭见,我的律师会跟妳联络。」说完他转身要走。
见状她差点没抱住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的忏悔。
「我写、我写,你要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只要你不告我,你要我写什么都可以。」她在心慌畏惧之下,就这么窝囊的答应了。
考虑一阵子后,谷继勋总算回心转意。「明天早上八点到公司来找我。」
「为什么?」她不是负责写就好了吗?
「妳以为我吃了一次亏还学不了乖吗?要是妳又把我写成烂人我向谁去哭呀?明天开始妳就跟在我身边仔细观察我是什么样的人,懂了没?」他无理又霸道的命令。
「跟在你身边!那我的工作怎么办?」她还有债务要还,有爷爷要养耶!
「尽写些没营养的东西算什么工作?随便妳,妳不想的话也行,我的律师会跟妳联络。」他摆出一副威胁的嘴脸。
「……我做。」最后她只能无奈的答应了。
所以她就在这里了。
悲哀的望着洒落四周的阳光,安东妮懊恼的捏了下自己的脸颊。不是为了自己轻易屈服在谷继勋的威胁下,而是生气自己为什么要贪图轻松的采用张美妍的故事,活到二十三岁还看不出人家是别有居心,她真是白活了。
整个人懊恼不已,直到露在衬衫外的白皙皮肤感到有些刺痛,她才回过神,看着手腕上大学毕业时爷爷送给她的表,她才惊觉已经快九点了,连忙起身朝大厦入口望去,那旋转门已不知何时开始运作,但怎么还不见谷继勋?
叫她八点来公司找他,他老大该不会挑这天迟到,心机重的给她来个下马威吧?
才刚怀疑完,一辆银色奔驰跑车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坐在车里戴着太阳眼镜的谷继勋丢出一句等我一下后,就将车驶进专属的地下停车场。
安东妮听了更加气闷。等他一下?她已经等他很多下了!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走到旋转门旁阳光晒不到的地方等他。
二十分钟过去,正当她纳闷他是否将车停到美国去时,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从旋转门里气喘吁吁的跑出来。
「安小姐吗?」他跑到她面前,掏出手帕擦汗。
「是呀。」她谨慎的回答。
「妳好,我叫陈祈民,是谷先生的秘书。」陈祈民冲着她一笑。
「喔!我正在等他。」她指指地下停车场。
陈祈民对她摇摇头。「是总监要我来带妳上去的。地下停车场有部直达我们公司的电梯,他已经先上去了。我们也上去吧!走。」说完他又转进旋转门。
安东妮先是有几秒钟的愕然,接下来的一分钟她费尽全身力气要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发火,逼自己预支未来十年的宽容来原谅那个天杀的混蛋!
这一招奏效了,当陈祈民隔着玻璃门对她招手时,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在电梯里的空档,他为她做了简短的解说!!这栋大厦的八楼被新锐国际整个租下,旗下分成模特儿、艺人及歌手三大部门,谷继勋主要负责台湾及东南亚一带的表演工作,他的哥哥则在大陆坐镇,兄弟俩齐心协力要让新锐国际的艺人在两岸三地,甚至全世界通行无阻。
一跨进八楼,迎面七、八名高过她一、两个头的模特儿,自信昂然的匆匆而来,陈祈民有经验的拉着她往旁边闪,才让傻眼的她免于被撞倒的危机。
她整个人被震慑住,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以前不觉得,但现在亲眼看到走在时尚尖端的他们,她才发觉自己有多寒酸。
她跟在陈祈民身后,除了畏怯的拉着身上的衣服外,还得小心不被跑来跑去的员工及不时冒出来的美少年、美少女撞到,在这种情况下,要她听清楚他劈哩啪的介绍词实在有些困难。
像走了一个世纪,越过几百种障碍后,他们终于在一扇挂着总监室的木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便打开作势请她自行进去。
安东妮一走进办公室,便看见谷继勋站在玻璃帷幕前,手里拿了杯咖啡。木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悄悄将外头的忙碌与吵杂给隔开。
她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小心又贪婪的望着背对自己,沐浴在朝阳里的男人。阳光在他修长的身体边缘映出一圈光晕,感觉安宁、圣洁又不可侵犯,就像她笔下品格最高尚和善、乐于助人的男主角。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他与昨晚那个刻薄恶狠的谷继勋联想在一起。
看见他办公桌上丰盛的火腿双蛋及烤吐司,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伸手抚抚扁平的胃。因为写稿的关系,她一直是晚睡晚起,所以她一天只用早晚两餐。
清清喉咙,她决定开始工作好转移注意力。
「请问,你希望我从哪里开始写?也许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她的音量比平常大了一些,以确保他听得到。
闻声,谷继勋回过身看着她,惊讶的彷佛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妳在这里做什么?」
对他没头没脑的问话,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你叫秘书带我上来的吗?而且昨晚是你叫我来找你的,你没忘记吧?」她提醒他。
他将咖啡杯放到桌上。「我知道,妳是来将功赎罪的,不过我并没有要妳进我的办公室。」
她把对将功赎罪这四个字的不满给压下去。「我不进办公室怎么跟你讨论?怎么挽回你的名誉?」
「妳以为我说的是现在、马上?」他嗤了一声。「妳那篇没营养的文章彻底毁坏了我的形象,现在女孩子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我去哪里找能让我专情的对象呀?」说着他坐进椅子里。
说的好像全是她的错,明明就是他自己爱劈腿。安东妮忍耐的吸了口气。「那要不要等你找到后我再来?」
「不行。」看出她眼眸里的期待,谷继勋冷冷的说。「在我找到对象的期间,我要每天都看到妳。」他明白摆出对她的不信任,好像一放走她,他的冤屈就再也无法平反。
安东妮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是舍不得她才这么说的。
「可是我还有别的工作,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她有很多事要做。
「工作?妳是说写稿?」他不屑的挑挑眉峰。
「对呀!我这个月得交两本稿给出版社,还有两篇短文给杂志社。」她很忙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营养的东西,带到我们公司写就行了。」他拿起刀叉,将一颗半生不熟的荷包蛋摆到烤土司上。
「不行,这里太吵了!」没空跟他争辩她写的东西有没有营养,要她每天都到这个像打仗的地方报到,她这个月就等着带爷爷喝西北风吧!
谷继勋将火腿与另一片土司迭上去,举起叉子指着她。「妳不要搞错了,我不是在跟妳商量,而是在命令妳。妳要是不愿意,我还是老话一句,等着认识我的律师好了。」他不疾不徐,好整以暇的品尝他的早餐。
他一副闲适模样,脱口而出的却是足以将她置于死地的话,更让她加倍用力诅咒他的早餐卡在喉咙里,让他一命呜呼!
「我只要到办公室外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吗?」她讨好的问。唉!有把柄在他手里,她能说什么呢?
「难不成妳要我把这间办公室让出来不成?」他嗤了声,表情彷佛是她问了个多可笑的问题。
「不用、不用,那我出去了。」她脸上的笑容只维持到开门走出办公室。看见陈祈民在讲电话,她走到他身边耐心等他讲完电话后才开口。「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办公桌,或是任何一张小桌子都行?」
她只提了一个简单的要求,结果陈祈民不但帮她找来一张全新的桌子,还附了张办公椅、台灯,且就放在最少人走动,也是公司最偏僻安静的硬设备室外,让她能安心写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