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意外,要不是关家的人将他逼得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死!」芊婷声音颤抖,一双泛红的眼直瞪着羽顤。
「就算……罪魁祸首是关家,他们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别忘了在那场车祸中,过世的不止是爸爸……」
「你是说关汐雅?哼,她根本是活该!」
芊婷说话的语气虽然愤恨,但当中还是夹带着些微畏怯,因为她大胆的挑衅他的极限,她故意用话刺激他隐而不彰的情感。
但意外的……羽顤不但不斥责,反而张开手臂轻搂住她。
这举动让芊婷惊讶万分。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怯怯的问:「你不气我这样骂她?」
羽顤摇头,接下来是一阵好长的沉默。
他松开手,抬头仰望衔着薄云的天空,不让她看见自己充满眷恋的眼神。
那青透的蓝……亮晃晃的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一瞬间,羽顤彷佛掉进回忆深渊,暂时失了神。
芊婷也撇开脸,刻意不看他。
她对羽颡这坚定的神情并不陌生,尤其关汐雅死后,他常常在一个人静默独处时,就会不经意显露这颓然深情的模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芊婷忍不住轻推,语气微愠的问:「你还忘不了她?」
「要忘掉一个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羽顤收回目光,用一贯冷静的态度诚实回答。
「你不是说不爱她?对那种任性的女人有什么好留恋!」
「我不是不爱她,我是……」
羽顤包容的望着她,没有责备。芊婷一看见隐约浮现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就忍不住妒火中烧。
即使对方早已化成骨灰,她的妒意还是没得到一丝化解。
芊婷冷眼瞅着,语气嘲讽的说:「关汐雅真是可悲,活着时,你对她百般冷漠,从不把她放在眼里,死了……才对她有那么丁点怀念。早知如此,她何必这么辛苦的讨好你,干脆早点自我了结,不是更痛快?!」
「芊婷,死者为大,妳这么说太过分了!」羽顤终于发怒,严声责备她的口无遮拦。
但芊婷似乎不想放过这反驳的机会,紧追着说:
「我说错了吗?那时她巴着你不断示好,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还有点自尊、有点女人的矜持,应该早羞愧得无地自容。但她竟还敢大剌剌的出现在公众场合,根本不在乎。她自己的脸可以丢,可没必要连累你吧!」
「她没连累我,而我行事坦荡,也从不在乎旁人的议论。不接受她,是我另有考量,跟妳的揣测毫无关联。」
「可她让你难堪是事实啊。」芊婷不屑的哼一声,不解他为何如此袒护她。「已经到这个地步,她都已经化成灰了,你干嘛为一个不相千的女人把责任往肩上扛?干嘛还帮她说话?」
「她不是不相干的女人,我爱她。」羽顤蹙眉,痛心的说。
「什么?!」芊婷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双唇微颤,指甲用力的嵌进手臂,好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你……是不是太累,头脑胡涂了?你怎么会说你爱她?」
「其实汐雅过世后,我一直后悔没把自己的心意坦白告诉她。」
羽顤扬眉,第一次对外人坦白自己的感情。既然话题已扯开,他也打算一次说清楚。
但根本没心理准备的芊婷说什么也不想再谈下去。她甩手抚着额头,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昏倒似的。
羽顤立刻收口,上前扶住她。
芊婷痛苦的皱眉,勉强挤出一抹笑,然后伸手紧紧勾住羽顤的手臂,彷佛想抓住什么似的。
「妳不要紧吧?」
「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常常头晕。」
羽顤虽然一眼就识破她装病,但也不忍苛责。
也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时候未到吧。过些时日,等案情明朗些,坦不坦白……那时再去烦恼也不迟。
「羽顤哥,我不太舒服,你先陪我回去好吗?」芊婷虚弱的央求。
羽顤当然一口答应。
两人走出墓园,分别坐上车。才系好安全带,芊婷便一扫刚刚苍白的病态,脸上挂着甜美笑容说:
「羽顤哥,难得你有空,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晚上我下厨煮几样新学的菜让你尝尝,好不好?」
羽顤发动引擎,慢慢将车转向时瞥了她一眼。
「刚刚不是不舒服?这么快就好了?」
「唉呀!人家只是心口闷,有你陪着我,就算是绝症也都会好的。」
「又口无遮拦的胡说。」
「好嘛好嘛,不说就是了,你不要生气。」
芊婷撒娇的拉拉他手臂,突然无预警的侧过身来,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
羽顤虽然惊讶,却因为车子正在行驶,所以没有做出制止的动作。
两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车子在路口遇到红灯停下,羽顤才说:
「芊婷,有件事我想跟妳说,我对妳其实……」
芊婷不等他说完,再次侧身过来,但这次不是吻脸,而是直接攻向他的唇。
羽顤机警一退,将身体往车门挪动。虽然躲开了突袭,芊婷的唇还是得逞的从他唇上轻轻擦过。
他伸直手臂,明白制止她的靠近。
芊婷知道自己没机会,于是才甘愿的缩回座位。
这时灯号刚好转变,羽顤只好先踩油门将车驶离。
「我希望妳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为什么?我光明正大的爱着你,为什么不能说、不能做?」芊婷执拗的说:「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个死人。」
「芊婷……」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尤其是一个死人。」她重申自己的决心。
但听在羽顤耳里却有说不出的不快。
「我不爱妳,也不可能对妳有兄妹之外的感情,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妳应该清楚。」
「以前是,但那并不代表以后也是。我不再是小女孩了,我希望你能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重新认识我。」
她直视着前方,圆圆小脸虽然稚气未脱,却已经有了成熟女人的娇媚。羽顤本来想解释,却在发现她脸上那股豁出去的坚决时,收回了话。
「我只有你了。」她幽幽的语调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定。「爸死后,我就只有你了……要是连你也不要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芊婷,妳不要说傻话。」
「这不是傻话,是我的真心话。」
「我没有不要妳,我答应过爸,会照顾妳一辈子,我一定会做到。至于是什么形式,我无法给妳保证。」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转过脸,用一双噙泪的眼盈盈望着他。
「别哭了。」他空出一只手帮她拭泪,接着转移话题,「不是说要作饭给我吃?我看我们先到超市买点东西准备准备,我还要添些吃的用的,将近一个月没回来,冰箱的东西都坏得差不多了。」
「那今天我们就到你那吧,反正我有空,就顺便帮你打扫整理一下。」
「好啊。」芊婷听了他爽快的允诺,顿时笑开了。
看她心情转晴,羽顤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天吧。
他要把所有关于工作、案子,还有那神秘女子的事统统拋开,将脑袋放空,专心享受一顿美食和难得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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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说要放松,但还闲不到二十四小时,羽顤就又坐回计算机前,从头开始仔细详读手上的资料。
避开警局吵杂的环境,他的思绪也逐渐恢复以往的清明通澈。
这天一早,羽顤才睁开眼,望见透进窗户的阳光,新想法和新计画便同时浮现脑海。
经过简单梳洗,他换上棉质素面T恤,宽管长裤,到公寓附近的公园慢跑。趁着这段时间,再将每一步的行动从头构思一遍。
正当他带着充盈的思绪急奔回家准备记录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
「喂,羽顤,是我。」
「唐sir,早啊。」羽顤一听来电的是直属长官,立刻放慢脚步,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真巧,我正想打电话约您吃饭聊聊。」
唐sir高声笑着,精神似乎不错。
「那正好!下星期我要参加一个学生的婚礼,许多老朋友都会到,你既然有空,就陪我一起去吧。」
「喔……」
「怎么,有事吗?」他关心的问:「还是这次请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不,我很好。休息只因为累了。」
「累?羽顤啊,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么多年来你从没喊累,更不可能为这种理由休息大半个月。」
羽顤沉默没应答。
「其实我已经看到报告了。严格说来,这次行动失败错不在你。」
「不管有什么理由,我是行动的总指挥,当然得为失败负起全部责任。」羽顤坦然笑说。
「就算错,那也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用不着闭门思过吧。你啊,向来用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其实说穿了,这又有什么呢?没有失败,怎么能从中学习拟定更缜密准确的计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