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立着一座小小的木屋,从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太好了,有地方躲雨了。」
「可惜简陋得很。」他笑得有些腼腆。「连门板都还没装好。」
「这是你盖的?」小初惊喜的问道。
石磊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收起油纸伞放在墙边滴水。
「是啊!」他拉开长条凳先让她坐下。
「连这些桌椅都是?」
石磊点点头。「我不是木匠,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想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咱们会很久见不着面。」
「磊哥哥好讨厌,都不跟人家说,我也可以来帮忙啊!」她埋怨着,怎么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辛苦。
这种粗重的活儿,他哪舍得让她做。「我是想给妳一个惊喜。可惜还没来得及在妳生辰前完成。」本来找几个工匠来做,一定是又快又好,可是他极不愿让任何人侵入他和小初独占的这个秘密天地。
「这样就很好了。」她满足的道。
「我去河边提桶水回来煮茶,妳把提篮里那些吃的拿出来。」他从墙边提了个水桶,一边吩咐道。
「好。」小初把篮子里的点心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全都是她爱吃的。桂花糖藕,莲子酥,海棠糕……磊哥哥真是有心……
屋子里还摆了个火炉和一堆干柴。她把炉子搬了过来,先把火升了起来,待会儿磊哥哥回来就可以烧水。
没多久,他提着水进门。「那些点心没打湿吧?」为了新鲜,那些都是他央着厨娘天没亮就起身做的。
「没有……磊哥哥你费心了。」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种生疏的话吗?我不为妳费心,还为谁费心?」
小初甜甜一笑。「我来泡茶,你还没喝过我泡的茶呢!」
「这种需要一双巧手的活儿当然就交给妳了,我可是粗手笨脚的。」
「你哪里粗手笨脚的?瞧这屋子盖得多好!」
「是妳不嫌弃。」
「磊哥哥今天说话也好客气喔。」
「今天妳是寿星,寿星最大,当然要客气些……」
「来,喝喝看我泡的茶。」她把泡好的茶先倒了杯给他。
石磊喝了一口。「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碧螺春。」
「你今天讲话当真是蜜里调油呢!刚刚来的路上是不是先吃过桂花糖藕了?」
「妹妹别冤枉人,我句句实话。来,看看我给妳的贺礼。」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帕中里着一块玉佩。
那玉一面是光洁温润的羊脂白玉,一面仍是未经雕琢的石头,深灰色的石面上有着天然形成的别致云纹。
「我以为这间屋子就是了。」她将玉佩放在手中细细端详。这玉,是他,也是她。她可不爱人家拿来订亲用的龙凤玉佩,切成两半,永远合不起来……磊哥哥真懂她的心。
「这屋子又不能让妳随身带着走。来,我替妳戴上。」他把串上丝绳的玉佩在她颈上牢牢系好,让光滑的那面贴她胸前。
「我永远都不会把它拿下来。」
「这是我们的订情物,妳看到它,就好象看到我。」
小初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可是人家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当然有啊,只要妳肯给。」他一手把玩着她滑顺的发辫。
小初疑惑地抬头看看他,她连支发钗都没有……
「我要妳的一绺发丝。」
这还不容易?「你要全都给你。」她慷慨地说道。
全都给他?「我可不爱一个秃子新娘啊!」他玩笑道。
小初也自觉好笑,她解开一边的发辫,再放回他手中。
石磊从靴中掏出一柄锐利的匕首,小心割下三寸长的一绺发丝。
小初重新编好发辫,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这给你装头发。」
石磊把它装好放进怀中,现在他的小初妹妹真的属于他了。
「这不够的,我还要点别的。」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进怀中抱得紧紧的。「妳知道是什么吗?」他低下头,唇密密实实地覆着她的唇。以他想望了许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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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中冷冷清清的,不见人影。
门板已然牢牢安上,足可遮风避雨。日头早升得老高,几乎快上中天了。上回是约好今天见面的,小初从来不曾这般晚过。
石磊烦躁下安的从屋前踱到河边,来来回回的已走了好几趟,却仍不见人影。去她家里看看吧!小初的爹发现就发现了吧!横竖他们早晚也是要见面的。
他飞快的沿着河岸往上游奔去,不过一里的路程,片刻即至。
竹屋不见了……
石磊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废墟,什么时候起的火?不太像是这一两日的事。妹妹人呢?竹屋就这么一点大,就算起火当时她人在屋中,也是三两下就可以逃到门外,不会有事的……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惶,自我安慰的想着。
她不会有事的。冷汗一颗颗的从额上滴落。他踏着沉重的几乎是畏惧的脚步,走进那一片焦黑的断垣残壁之中仔细的搜寻。
没有,没有看见任何与人体相似的东西,他微微放下心。小初定是到别人家中暂居了,忙着善后,还没空去见他。这附近还有三两家猎户,想必有和段家相识的,去打听看看就知下落了。
他凭着隐约的印象,穿过郁郁的树林,还没见到别的人家,却先看到一大一小两座新坟。
段寒山父女之墓。
坟前立着的木牌,简单而清楚的刻着几个字。
不!不!这上头并没有指名道姓,说在那坟中的是他的小初妹妹。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的!她若是离开人世,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到?
他不想相信里头躺着的是她……却已双手并用、赤手空拳地挖开那浅浅的表土,底下是一具小小的简陋棺木。他颤着手打开钉得不十分牢靠的棺盖,里面是一团焦炭似的东西。看不出是人形,也看不出是别的,身量和小初依稀彷佛。
「妹……辣……」他哽咽的唤着,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那焦黑的残骸上。
怎的不见那玉佩?小初说过,她是不会让玉佩离身的!这棺中没有玉佩,可见得躺在里面的也不会是她……
可那系着玉佩的红绳,怎禁得起烈火焚烧?
他惨然想着,心中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尽数熄灭。
火是不是烧得她很痛很痛?那时她定是喊着要她的磊哥哥来救她的!
为什么他会没听到?不论相隔多么遥远,他都该听到的……
不愿再见到那不成人形的焦炭一眼,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真会是她……
他盖上棺盖,指间渗出的鲜血和着泥上,一把一把地覆着棺木。彷佛也有一把烈火烧着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让他一寸一寸地化为灰烬。
痛极了,却又没有一点热度,只觉得冷,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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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恶人是在向晚时闯进她家的,那时血红的夕阳刚刚落进树林子里。
她听见爹喊他师兄,她也乖乖的听了吩咐,喊了他一声师伯。
但师伯没有理会她,只是要爹把一本什么百毒谱的交出来。
爹回说早就烧掉了。
可师伯不信。他为什么不信?家里每一本书她都读过了,的确没有什么百毒谱的呀!
师伯把她抓了过去,抓得她的臂膀好痛好痛。一柄亮晃晃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尖锐的痛楚让她几乎昏厥。
但就算这样威吓,爹仍是没法子把烧掉的书交出来的……
师伯一把将她掼到地上,她隐约见到他一掌打在爹的天灵盖上,泪水和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知道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大恶人!他打死爹了!小初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边哭边喊着:「大恶人……」
顷刻间,她只觉得身子飞了起来,往桌子撞了过去。头撞在什么地方,也不觉得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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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头。晃动的车厢让她的头痛得更加厉害,她伸手一摸,额上已扎好布条,脸颊也上了药。
外头驾车的人是谁?还有爹,爹呢?她惊惧不安地惴想……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名中年男子掀开布帘,探进车厢。
「妳醒了?头还痛不痛?」
小初畏缩地躲回车厢的角落,他是谁?
「别怕,我是妳师叔厉怀谷,妳爹是我的师兄。」
他看起来十分和善的脸孔,让小初稍微放下心。「我爹呢?师伯打了他一掌……」
「真的是大师兄……」他喃喃说了句。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若是自己能早一步……可早一步又如何?他和二师兄连手也打不过大师兄啊……
「师叔,我爹他……」小初又问了句。
「妳爹……」他吞吞吐吐的说:「妳爹他已经伤重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