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冉烈自作主张的,将她的办公桌放在秘书室里,强迫她得在吵杂的环境中工作。
据他说,这样才方便他随时关心设计的最新进度,但颜以宁却老觉得像是被他监视着。
再来,就是为了男女职员制服的样式争论不断,无论她有什么idea跟创意,他总能找出一堆反对的理由。
原以为只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完成制服的设计,然后领着她的一千万快乐离开这里
但她恐怕是太乐观了,眼看一个多礼拜过去了,他们还是围绕在胸前的几颗扣子上打转。
依她对工作的执着与择善固执的个性,是绝不会轻易妥协的,但她了解冉烈的脾气,聪明的不想跟他硬碰硬,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给尽快处理掉。
她压下怒气,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平静的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冉总裁,既然你聘请了我,就应该相信我的专业,全权交给我处理,这样,我们才会有个愉快而平和的交易过程。」她也可以尽早脱离这魔鬼总裁的折磨!
冉烈挑了挑眉,幽暗黑眸仿佛洞悉了她心里的想法。
「我说过,你得接受我的指挥跟监督,而我并不打算放弃督导你的责任。」
他的态度轻忽毫不经心,好像把她的中肯之言全当成耳边风似的,这让忍受了一个礼拜闷气的颜以宁,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实在不敢相信,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你这么狂妄自傲、冥顽不化的人?表面上你看似呼风唤雨、左右逢源,大家都敬畏你、对你毕恭毕敬,但事实上你冷漠无情,根本没有人会跟你交心,你根本——根本只适合跟北极的企鹅一起生活!」她毫不客气,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
什么?这个女人竟敢说他只适合跟企鹅生活?
「你再说一次!」他面色阴惊,冷冷吐出警告。
「我说——你、只、适、合、跟、企、鹅、一、起、生、活!」颜以宁不怕死的一字一顿说道。
冉烈双拳捏得喀啦作响,几乎想将手掐上她漂亮的脖子。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更没有人敢公然批评他!天底下唯一破例的,大概就只有颜以宁这个女人,会这样无惧于他的气势跟他对立。
但,想起过去一星期来,自己一点一点从她身上讨回来的,这让他的情绪似乎不再那么气愤了。
没错,这一切全是他的计画。
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替旗下的一万多名员工重新换制制服,说穿了,这不过是个藉口,一个诱敌上钩的幌子罢了。
他不惜花一千万,将颜以宁纳入他的掌控,听命于他、任他操控,只为讨回他的颜面。
她大概没想到吧,一旦她接受了这个案子,他是出资的人,也就是她的老板,她一切就得听他的。
先前被她要得团团转,第一次栽在女人手里的他,可绝不会那么轻易就善罢干休。
突然间,他的怒气迅速消失无踪。
好整以暇的往椅背一躺,冉烈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相较于方才的盛怒,此刻表情出奇平静的他,更叫人猜不透。
颜以宁气呼呼的瞪着他,发现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缠。
「冉总裁,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否决意见,这个案子您要不就全权交给我,要不就是换个设计师,一切由您决定!」
丢下这句话,她恨恨的转身拉开门,门外一干不知何时贴到门板上的秘书,全狼狈的跌到地板上,七横八竖倒成一堆。
颜以宁看看身后的冉烈,又看看地上好奇成分远超过关心的秘书,脸色不善的迳自绕出了办公室大门口。
门内,一双黑色皮鞋缓缓踱到那堆「人山」前。
「你们没事做吗?」冉烈面无表情俯视着地上的女秘书。
「总——总裁!」
女秘书们仓皇失措的喊了声,一个个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低着头领骂挨。
「今天统统给我加班到十点!」
他咬牙吐出一句,冷冽的声音堪比北极寒冰。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依然为那排扣子僵持不下。
当了设计师这么多年,颜以宁从来不曾感觉这么挫败、沮丧过,多年来建立的信心,在短短一个月内,全叫冉烈这个男人给击垮得彻彻底底。
她自认绝对可以接受不同的意见,也有适时妥协的雅量,但问题是冉烈从头到尾根本不信任她的专业与能力。
他质疑她所做的每件事、推翻她所提出来的每一项创思,说穿了,他根本就是存心来找碴的,只为了反对而反对。
她甚至觉得,他把她当成一个幼稚园的孩子,是那样幼稚而无知。
她曾扬言不再接受任何否决意见,但他显然不把这句警告当作一回事,被扔回她面前的设计稿,依旧是一张又一张。
冉烈那张讪笑、嘲讽的嘴脸,更是看得她难受万分。
才短短一个月,被退回的设计稿已经堆成了半人高的纸山,她还是很尽责的绞尽脑汁,希望能画出让他满意的设计图,偏偏,他挑剔成瘾也就罢了,竟然还开始对她冷嘲热讽起来。
她相信,没有一个设计师能忍受这种无礼对待,即使那一千万的酬劳有多丰厚动人!
「你设计的这是什么?简直不能看,拿回去重画。」他的大手一挥,将设计稿摔回她的脸上。
他的动作俐落流畅,全是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练习。
颜以宁屈辱的捡起设计稿,辛苦想了一整个早上的构思,全在他一挥手间,成了一张毫无价值的废纸。
「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她握着设计稿,感觉心痛得在滴血。
埋首桌前的冉烈,缓缓抬起头来,对她挑了挑眉。
「看来,我永远也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另请高明吧!」
被他磨得几乎失去自信,颜以宁已经筋疲力竭,她愿意承认失败,主动放弃这个挑战。
冉烈沉默不语,只是缓缓眯起眼,盯视着眼前的颜以宁。
他很难不注意到,她澄澈大眼下那两团阴影、微微泛血丝的眼睛,以及抑郁不展的眉头。
在他的面前,颜以宁总是那样活泼开朗、充满生气,一脸灿烂的招牌笑容就像是她的活标签,就算是骂人也总是那样中气十足。
但如今眼前的她,郁郁的垮着双肩,漂亮的脸蛋上再无一丝自信神采,就宛如斗败的公鸡——那是他从来不曾看过的样子。
这是他大费周章、不惜设局请她入瓮的目的。如今计画进行比预期中顺利,而且还圆满达成目标,按理说,他就该好好的嘲讽她、给她最后的致命一击,好一吐过去的怨气,也叫她牢牢记得这个教训,并深刻体认到,他冉烈不是好惹的。
但莫名的,在那个挫败的小小身影面前,他却见鬼的连一句话都吐不出口。该是他额手称庆、幸灾乐祸的胜利时刻,他却觉得——于心不忍。
「你是什么意思?」他压下心底那股异样情绪,冷冷问道。
「我的意思你听得很清楚了——我不干了!」她痛快的丢下一句,转身就往门外走。
「原来,这就是一个知名服装设计师的实力啊?!」
决心跟这个男人彻底划清界线,永远不再跟他打交道的颜以宁,手才刚握上门把,背后就传来他一声冷哼。
她的实力?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仿佛勾起了往日的新仇旧恨。
要不是他,她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要不是他,她何苦为争一口气,不惜屈就任由他指挥命令,几乎连身为设计师的尊严都没有了?
「原来这就是你这么知名的原因,设计的本事寥寥可数,架子和脾气倒是大得很。」
他还不放过她,再度从背后丢来冷冷的奚落。
颜以宁又恼又气,紧咬着下唇压抑怒气,用力得几乎沁出血来。
终于,多日来压抑的情绪宛如火山,剧烈的爆发开来,愤怒、不甘的情绪更仿佛溃堤的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来。
颜以宁火速回头,咬牙切齿的朝他冲过去,纤手恶狠狠的一把抓起他的衬衫衣领。
「你还敢奚落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狂妄自大傲慢可恨的男人,你简直可恶这顶」
她彻底失去理智,小手扯住他的衣服拼命摇撼着他,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摇出一点良知来。
「住手!」他不耐的问吼道。
颜以宁孩子气的举动,让他无可奈何却又直想发笑。
说实在的,她那点小小的力量根本影响不了他,只是看她像发了疯似的,紧巴在他胸口又吼又叫,他实在好气又好笑。
凭她这个纤细的小不点儿,能对他怎么样?简直就像小白兔对抗大狮子,不自量力。
但几乎是气疯了的颜以宁,还是揪着他的衬衫,气呼呼的骂个不停,一张漂亮的小脸更是涨得绯红。
虽然处于盛怒中,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问起来好香、模样看起来好美。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几乎是沉迷在她的美丽之中,而忘了自己是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