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会把茶的热度划分成十分,好象吃牛排那样。
接待小姐似乎有些好奇,不懂为何从她进门到现在,林先生一直牢牢握着总经理的手不肯放?
她特意朝总经理那边看去,想知道是否需要提供什么帮助,像是请警卫进来什么的……
「没事,妳出去吧。」白瑞绮对助理说,特意笑了笑。
会议室再度剩下两人,林旭怀说:「忠心的属下,看来妳比我会管理公司。」他的语气明显有讽刺的酸味。
「可以放开了吗?」她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微笑着问。
林旭怀耸耸肩,放开了。
「我这次来,主要先看看贵公司木料样品,看过品质,我们再谈合作。」
他没等白瑞绮反应,先行坐下了,开口谈起了生意,彷佛没发生什么事、彷佛他们……从没认识过。
「老板……」白瑞绮听着他冷漠的语气,有太多感觉滑上心头,旧时的习惯称呼,不禁喊出口,然而她却不甚明白,这一刻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
林旭怀斜眼看她,有千百个疑惑与强烈不满。
他,被人狠狠耍弄了!
他的心意,建构在谎言之上,他曾为她担忧过的心意、为她设想的心意,全是愚蠢且不必要的!
他担忧什么呢?她可是白家千金,吃不愁吃、穿不愁穿,他竟还每每愚蠢地在夜里忧烦,担心她会不会没钱花用?会不会饿了?会不会冷了?
可以的话,他真想抓起眼前这个白瑞绮,狠狠摇她一阵,问问她的脑子是不是坏了?问问她的心是不是坏了?这样玩他,她觉得很有趣吗?!
「我不当妳老板有三年之久了,这还需要我提醒妳吗?我没有太多时间,这笔生意如果要谈,就请妳快一点;如果不谈,我现在就走人。」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她站在一边,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女生。
进这扇门之前,她不断提醒过自己,要表现得干练独立,要让他见识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白瑞绮。
可是,当他认出了她,却用冷漠如冰的语气对她说话,她所有的心理建设全在顷刻间崩盘,她没办法表现出她想表现的模样……
「白瑞绮……我没记错妳的名字吧?」
明明忘不了她的名字,他却故意这么问,脸上流露了一丝残酷。
「老……没,你没记错。」她差点又要喊他老板,他的问题教她神色晦暗。他似乎不愿将她放在心上,尽管他们曾同床共寝,她对他的意义,仅只是一个没记错名字的人!
「三年前妳要离开时,也问我是不是生妳的气,现在妳居然还是问我同一个问题?!我的答案跟三年前一样,妳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妳什么人,我何必对妳动气?我没那么多气可以浪费!
请问,妳现在到底想跟我谈生意?还是谈往事?」
「……」白瑞绮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想舒缓情绪。
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谈下这笔生意,来日要碰面的机会,还多着。她……一定要谈下这桩生意!
「妳以前爱喝熏衣草茶,现在改喝马鞭草?」他看着透明玻璃壶里的花单,努力控制着在爆发边缘的情绪。
「嗯。我希望我的爱情,可以回来。」
「妳……居然会爱人?!」林旭怀半瞇着眼,一手握成了拳,压抑着暴力念头,心里气愤地想着:她的爱情给了谁?
「……我们谈生意吧!林先生刚才说想先看木料样本,我们现在就去仓库,贵公司需要的木材种类,我们都有。」
白瑞绮走至门边,拉开会议室的玻璃门,做了手势,说:「请吧。」
步出会议室的两个人,各怀不同心思,走往屋外的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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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仓库,林旭怀拿起一块红木,敲了几响声。
品质是上好,如果他们能提供跟手上样品同等的木料,确实可以考虑合作的事。但前提是,他得拋开个人情绪不谈。
白瑞绮一进仓库,旋即低声软软絮絮地介绍了起来:
「……不管是较高级的紫檀木、楠木、柚木,或像山毛桦、桦木这类价格普通的木料,我们都有。我们的木料大多由印尼进来,在印尼我们有自己的林场,所以我们的货源供应绝对充足,提供的价格也平稳,不会有大波动。
据我对贵公司的了解,贵公司最近急缺的是高级木料,在国际价格变动下,木料价格涨得很快,像柚木这类的高级木材,涨幅近三成。
这类木料我们大多由泰国进口,虽然没自家的林场,不过因为我们的存货充足,可以提供贵公司绝对优惠的价格,价格我拟在草约上了……」
她的声音柔和舒缓,对耳朵来说是极大的享受,他相信所有跟她谈过生意的人,都会这么想;然而,他不是。
他的脑子想的是她从前不这么说话的,不这么温柔,这么专业、这么有条理!他真觉得自己要抓狂了,这改变极大的白瑞绮,让他抓狂!
「妳什么时候决定不再流浪了?」他问,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放下手里的红木样板,拿了另一块香杉,嗅了嗅味道,也是上好品质。
「呃……」这个像是天外飞来的问题,教她愣了许久。
「在离开台北之后吗?」他继续走走看看,一片一片检视他需要的木料样板,样板的品质让他很满意,但白瑞绮这个人,就让他很不满了。
「……对。我爸爸年纪大了,希望我能回来帮他。」
沉默片刻,他忽然冒出这么句话--
「我喝了几年的马鞭草,爱情没回来过。所以我劝妳死心,妳那些吉普赛人的花草疗法,根本蠢到了极点。」
「什么?」她又愣住。
他最后拿了块檀木样板,轻敲在掌心里,檀木的香气在空气里撞击,撞进他的鼻息、撞进他的思绪里,他不晓得自己还能按捺多久……
「我看得差不多了,你们的木料品质还不错。合约,我们晚上谈。你们这里离台中车程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跟妳约晚上七点整,在丽致酒店的西餐厅,我会订位。」他率先走出仓库,步入花园,往大门方向移动。
「可是,单约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
「白瑞绮,妳很厉害,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在见我之前,妳有时间给自己心理建设,但是我没有,我无法像妳这么厉害。我完全不知道,今天要见面的人是妳。
妳应该感谢我,能够心平静气看完那些样板,没有把妳抓起来毒打一顿。
我需要时间,如果妳能体谅,我会谢谢妳;如果妳不能体谅,我也无能为力。现在要谈合约,我只能给妳一句话--办不到!现在我没办法继续跟妳和平共处,多相处一分钟都不行。
晚上七点,丽致酒店见,妳只要晚到一分钟,我就走人。这笔生意,谈不谈得成,我都无所谓。一
他掉头就走,离开的步伐跨得好大,白瑞绮只能在后头望着,他指责似的语气,让她提不起勇气追他,只能任由他离开。
林旭怀激活车子,上个月中他才买下这辆新车,柠檬黄的新款金龟车,彷佛有香草气息的颜色,是他买下车子的原因。
他记得买车那天,台北下了场雨,车商在百货公司骑楼下展示,那颜色在阴雨的天空下,闪着不搭调的亮。
他原本只是开车经过,停了一个红灯,眼角扫到车子,想也没多想就找了停车位,下车买下这款柠檬黄的车子。
车子一眼给他的感觉,像夏日午后的原野香气,有……白瑞绮的味道,所以,他冲动地买了车子。
他的车库里已经有两辆车子了,一辆休旅车、一辆积架,够他用了。他自认不是个奢华浪费的人,买下这款车,算是违背了他不奢华的原则。
车子激活后,林旭怀在车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手煞车,踩下油门,加了速离开那幢屋子。
他想起,五年前买下现在居住的屋子,也是为了白瑞绮!
那天他出了西雅图咖啡馆,她上前攀谈,跟他讨工作……
他一直没能忘记,那个初遇她的上午,她说的新鲜用词。
初遇她之后的下午,台北也下了一场大雨,他正巧站进某建商的样品屋骑楼下躲雨,一个房屋销售员拿了张广告单给他,他看了看,想起上午遇见她时,她说没住的地方……
他接着走进样品屋,半个小时后他买下一栋三层楼、可停放三辆车的车库别墅。一天之内,他从一个「无壳蜗牛」晋升为「屋主」。
他甚至为了白瑞绮,搬出住了十多年的何家,虽然他从不认为那是他家。
他--林旭怀,只是何家不得不接受的意外。
他,只是何仲亮一夜酒醉,胡涂犯下的错。
是他的母亲让自以为是的爱慕冲昏了头,以为一夜欢爱能让何仲亮注意到她的存在,进而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