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她丢脸得不够,非得大嘴巴的把她的名字喊得人人皆知吗?
但在气恼的同时,柔美的芳唇却不自觉的绽开一朵盈盈浅笑,尤其是听到他另一声焦急的呼唤,方寸间的羞愤化为阵阵的甜蜜,疾奔的脚步缓了下来。
「宜萱……」他追上她,一手捉住她挣扎的小手,微弱的埋怨夹杂着喘息洒落在她头上,「妳让我追得好辛苦……」
这意味双关的话让宜萱停下脚步,原本还想不搭理他,但当眼角余光瞄到他狼狈的模样,寸寸芳心都被绞疼了。
他时髦亮丽的贵公子装扮,因身上挂着的沉重旅行袋而微显零乱,向来不慌不忙的优雅仪态,也在着急追赶她的过程中尽失,俊美的脸庞忧心忡忡的俯视她,彷佛想确认她有没有生他的气。
突然,宜萱觉得不久前的受窘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回握住他的手,让指头上的订情钻戒抵着两人的掌心,投进他起伏的胸膛。
「宜萱……」他松了口气。「不生我的气了吗?」
气可以不生,埋怨却免不了!
「在停车场求婚实在太不浪漫了!」她埋在他怀里嘀咕,随即感觉到那具温热的胸膛再度振动得厉害,耳边又听到他那如提琴般优美的音色一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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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朋友回来……」
刘清妘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宜萱微颤的声音里泄漏出来的感情,让她警觉到这绝不是个普通的朋友。
她不由瞇起眼审视女儿。
那张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娇脸浮着红晕,如画的眉目勾勒着女性的妩媚,一晃眼,宜萱都大学毕业了,同她遇见他时一样的年纪……
「他……想要拜访您。」被母亲深沉的眸光瞧得更加紧张,宜萱抿了抿嘴巴,鼓起勇气进一步道。
刘清妘微微挑起眉,「男朋友?」
「是的。」宜萱害羞的承认。
她与罗象贤搭的飞机抵达新加坡时已经很晚了,两人都没有安排人接机,便招了辆出租车。罗象贤先送她回家,才要司机载他到饭店。
回到家中,宜萱本来想立刻告诉母亲罗象贤的事,母亲却要她先洗澡,等她从浴室出来,母亲已泡了一壶花草茶在客厅等待。
不让自己有退缩的机会,她迅速开口,小心翼翼的观察母亲的表情,没察觉到一丝不豫,悬空的一颗心方缓缓落定。
「他对我很好,妈见了一定会喜欢他。」
女儿的强调让刘清妘微皱起眉,不过对于没见过的人她也无法轻率讨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宜萱把两人因手机而起的缘分简要说了一遍,「他家住在澳洲,目前在台北工作。」
「他是外国人吗?」刘清妘有些讶异。
「不是啦。」宜萱轻笑地否认,眼光因想起心上人而显得蒙胧。「他在台湾出生,后来跟着家人移民澳洲。今天太晚了,他怕会打扰到您,先回饭店休息,明天中午想请您吃饭,可以吗?」
刘清妘不置可否,「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叫罗象贤。」
心头一跳,这名字……刘清妘不动声色的问:「怎么写?」
宜萱把男友的名字详细叙述一遍,刘清妘陷入沉思,明晦不定的情绪在脸上潮来涌去。
「妈……」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回答,宜萱不由着急的催促。
「我知道了。」刘清妘当下有了决定,「他远来是客,没有让他请的道理,妈来做东,在陶然馆请他吃饭,妳跟他约定时间吧。」
「谢谢妈。」宜萱欢呼一声,抱住母亲撒娇。
搂住女儿沐浴过后泛着清香的娇躯,强烈的不舍在刘清妘心头汹涌。
她还能拥抱、保护宜萱多久?
冰冷的寒意在胃部里翻搅,她皱起眉头,咬紧牙关等待这波扩散向全身的痛楚过去。
良久,她推开爱女,没事人般的摸了摸她的头,慈祥的绽出笑容,「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我看时间不早了,妳早一点休息。」
「好。我先打电话给象贤,就睡喔。妈,晚安。」宜萱甜蜜蜜的说,起身回房。
直到爱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合起的房门里,刘清妘勉强撑起虚软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服了药后,瘫在床上。
然而,就算累得两眼酸疲,浑身无力,她还是睡不着。
宜萱的男朋友叫罗象贤,这名字曾出现在她主编的「钱流」杂志元月份的报导里。为了确认这点,她起身找出杂志翻阅。
该期的封面人物是澳洲商圈的女强人王蔚真。
娘家与夫家都是台湾当地的豪门,王蔚真本身学养丰富,拥有哈佛大学企管硕士的学位。跟随夫家移民澳洲后,她以华象集团执行总裁的身分积极扩展夫家的事业版图,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让华象成为全球知名的跨国集团。去年年底她从公公罗将鸣手里接下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事业达到了巅峰。
刘清妘特地到澳洲采访她,对王蔚真留下深刻的印象。
和一般的成功人士一样,王蔚真全身上下散发出聪明、自信的气质。谈起事业时,一双媚眼亮着温暖且充满智能的迷人光彩,却把所有的成就归功于丈夫和公公的支持。
但最让她感到骄傲的,不是事业上的成就,而是一双儿女。
尤其是儿子罗象贤,他十岁便在祖父熏陶下对金融投资商品产生兴趣,二十二岁拿到财经硕士学位,立刻被华尔街知名的证券公司网罗,经理的基金连续两年获得百分之十五以上的收益,可说是前程似锦。
罗将鸣却认为与其帮别人赚钱,不如回来帮自己人赚钱,下令孙子回澳洲接掌华象集团的投资部门。不过没多久,罗象贤就离开华象,任职韦氏酒业台湾地区业务的副总。
看到这里,刘清妘陷入沉思。
根据她听来的小道消息,罗象贤是因为不肯接受祖父的逼婚才离开,这让她更不愿意女儿的男友是这位罗象贤了。
「可老天爷会因为我的希望,就让他不是吗?」她苦涩的自嘲,合起杂志。
她知道爱情的魔力有多大,就算用火箭也拉不走一颗痴定的心,想教宜萱放弃这段感情几乎是不可能。
但教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她又不忍心。
或许事情不会那么槽。
她安慰自己。
就算此罗象贤是彼罗象贤又如何?
就算同样出自大富人家,罗象贤也不是那个人呀!
他肯跟着宜萱到新加坡看她,表示对宜萱的感情是认真的。可那个人……难道对她就不认真吗?
思绪忽然脱轨,回忆在她心头瞬起、瞬满……浓浓的酸楚满溢出心房,视线朦胧起来。
那人不是不认真呀,而是让她知道……他更在意另一个女人……
强烈的悲痛几乎要淹没了她,刘清妘急忙收敛心绪,强行将往事送回心底。
现在最重要的是宜萱,她对自己强调。
她绝对不让女儿重蹈覆辙,她要保护好她,让她一生幸福……
然而,她可以保护爱女多久?
难以言喻的绝望猛然攫住她,刘清妘紧紧压着腹部,凄然对着一室的静寂。
老天爷,再多给她一些些时间吧!
第六章
就是这里了。
跨出出租车,罗象贤走进餐厅,心跳突然加快。
他在紧张吗?
厚薄适中的男性方唇勾起一抹自嘲,像是对自己会为了跟宜萱的母亲吃饭而紧张感到不可思议。微镇定心神,他迎向笑容满面的服务生,表明自己是刘清妘的客人。
服务生很快带领他进入预定好的包厢,宜萱笑盈盈地起身迎过来。
「象贤……」
「对不起,我迟到了。」罗象贤低声道歉,视线越过女友落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妇人,心头一凛。
好明亮、锐利的眼神!他有种被人一眼穿透的感觉。
是的。
如果可以的话,刘清妘真希望能看透他的心,摸清楚他对宜萱的爱有多真多深!
昨晚蒙胧睡去,但一大清早,盘旋在胸口那团忧虑便催促她起床,接上公司的网络系统,找到了罗象贤的照片。
那意气飞扬的俊美笑容就跟女儿身边的年轻人一模一样,令她心情沉重,但表面上维持住礼貌,声音不疾不徐的响应,「不。你没有迟到,是我们来早了。罗先生……」
「您叫我象贤就好了,阿姨。」他堆出笑容,在宜萱牵引下,来到她面前。「没事先跟您说一声,便到新加坡打扰,希望您不见怪。」
「坐。」她不置可否,将菜单推到他座位前。「想吃什么别客气。」
「我对这里的菜式不熟,您决定就好。」
「好。」她直率的答应。
罗象贤在她点菜时,投给宜萱亲昵的一瞥,方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刘清妘。
岁月对她并不仁慈,但在适度的化妆下,眼角的皱纹并不明显,还是可以看出来年轻时有着不输女儿的美貌。
罗象贤猜她超过四十岁了,举手投足间有种饱经人情世故的精明干练,却不会给人市侩的感觉,加上她身上那股浓厚的书卷气,八成是从事文教事业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