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碧纱看向容禺玄,只见他和气地说道:「齐磊小的时候就常生病,那时我调皮,不知轻重,故意抓着他玩水,结果害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他神情既怀念又内疚,而后突然耸了耸肩膀。「想起来就很过意不去,总想再跟他好好的道歉,不过,搞不好齐磊早就已经忘记我了也说不定。」
「不会的。」元碧纱直觉回答道。
「呃?」容禺玄被她打断,觉得有些错愕。「你怎么回答得那么肯定?」
元碧纱顿了顿。「磊少爷不会忘的……因为……他很寂寞……」
容禺玄少年老成的表情现出一抹好奇。「你好像很了解齐磊的想法嘛!」
「没那回事儿,是我太多话了。」元碧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言,她不该在别人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磊少爷的房间就在前面,请跟我来吧。」她转过身往前走去,岂料容宛儿却蹦蹦跳跳的追了上来,一把捞住她的手臂。
「碧纱姊姊,那个叫齐磊的人好不好玩啊?」
元碧纱闻言,差点笑出声来。齐磊好玩吗?不,她的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这……我不晓得。」言情小说吧基于下人不得碎嘴的原则,她低声地随口敷衍过去。
容宛儿向来很会看人脸色,马上就注意到元碧纱一听到齐磊两个字,便一脸困扰的神情。「这样吧,咱们不跟他玩也不打紧,你陪我玩就成了。」
「宛儿。」容禺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淡淡的劝阻。「别这样。」
元碧纱感激地对他笑了笑,三人就这么边说边走的又步行了一会儿,终于来到齐磊的画室门前。
「请两位稍候。」元碧纱道。「让碧纱先进去通报少爷一声。」
「架子倒还挺大的嘛!」容宛儿嘟着嘴咕哝了一句。
元碧纱装作没听见,轻轻的在房门上敲了两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画室原本就是一般的厢房,自然也分成内室和外厅,外厅做为摆画和书本、画具的地方,待晾干的画纸和书本散落四处,元碧纱小心的边走边拾,好开出一条通路。才走到内室的入口,就听见齐磊冷淡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的朱砂和花青没了。」他说的是画画用的颜料。
元碧纱走进去,将她一路拾起的东西一本本、一张张整齐的放在桌上。「我待会儿就去买。」
齐磊从案上抬起头来,冷漠的盯着元碧纱瞧,而后突然将笔随意往笔洗一丢。「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家里来了客人,是容大人的公子和小姐,夫人让我领他们来找少爷,容公子您见过。」元碧纱恭谨地道,低眼垂睫的尽量不与齐磊对视。
「谁见过啊!」齐磊连想都懒得想,就开始不耐烦了。「把他们赶走。」
「赶不得的。」元碧纱还是不卑不亢。
齐磊直直地瞪着她,元碧纱则是继续收拾,一副不继续说服他但也不打算赶客人走的模样,齐磊知道,这是她的老招了,她看起来柔弱屈从,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每次一跟她意见相左,齐磊就会想到八岁时差点被元碧纱扒光衣服的事情,也是自那一次以后,他才知道她的倔脾气是很恐怖的……
僵持了半晌,齐磊终于僵僵地开口。「嗟!叫他们进来吧!」
「是。」元碧纱立刻放下手边工作,旋身走了出去,不料还没到门口,她便发现容宛儿已经耐不住性子跑了进来。
「哇!好乱啊!」容宛儿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这儿是地牛翻过身吗?还是遭过偷儿啊呵呵呵!」
齐磊听到声音立即皱起眉头,哪里来的野丫头,一进门就大呼小叫
元碧纱忙迎了出去。「宛儿小姐,请小心脚下……」话还没说完,容宛儿忽然砰咚一声,四脚朝天的摔倒在地上,疼得她呜呜直嘤咛!
「这……这什么鬼东西啊……」
元碧纱的表情一悚,慌忙走上前去,在容宛儿屁股下摸出一样东西,原来害容宛儿踩到而摔倒的东西是一支卷轴,更惨的是容宛儿因为一时慌张而伸手扯破了悬放在椅子上的画纸,这不禁使得走出来看到这种景况的齐磊勃然变色!
「搞什么鬼」
「宛儿!」容禺玄连忙上前,打算扶起妹妹。
不过齐磊却冲到容宛儿面前,指着她的鼻子,不由分说地破口就骂:「你这破坏狂,给我滚出去!」
这恶骂脱口而出,除了早就习惯的元碧纱以外,容家兄妹都愣住了。
尤其是容宛儿,她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被宠大的,几时受过这等闲气?看到齐磊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加上年纪还小,一时间竟吓得眼泪夺眶而出,哇地一声,哭着爬起来就要跑出门外去!
没想到她才刚跑到门边,就被一双厚实的手臂给凌空悬抱了起来,正对上的,是一张温文儒雅的面孔,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柏。
「怎么了怎么了?咦?这是哪来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可爱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公孙柏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景况,心下瞬时明白八、九分,定又是他那宝贝徒儿干的好事。
「啐!她哪里可爱?根本就是来捣乱的!」齐磊冷哼了一声。
「磊儿,来者是客。」公孙柏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了,这小姑娘是榆杨总督容大人的千金是吧?」
「是的。」回答的是元碧纱。
「既是如此,你们年龄相近,就更该和睦相处,磊儿,难道你就不能拿出一点男孩子的风范?」公孙柏看着徒弟,语意很明显的不是劝说,而是带着警示的意味了。
齐磊心里实在有够呕,开什么玩笑,要他跟这个黄毛丫头道歉?她弄坏了他的画欸!怎么不是她先道歉啊
气氛兀自僵凝着,容禺玄突然发话了。「说到底还是舍妹不好,谁叫她没等碧纱姑娘出来带路,就擅自闯进了房间里,这才不小心弄坏东西,我这做兄长的照顾不周,在这里代她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也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吧?」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中肯,既为容宛儿开脱,又顾全了齐磊的面子,齐磊再怎么生气,也不得不顺着台阶下,不过也因为容禺玄这番话,让他不禁正眼仔细瞧了瞧对方,只觉这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容禺玄察觉到他探询的眼神,便笑道:「觉得我很面善吗?」
「哪有。」齐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故作冷淡地答了句。
「我想也是,虽然碧纱姑娘说你不会忘记,不过你那时毕竟还小,所以应该不记得了。」容禺玄看了元碧纱一眼道。
齐磊闻言,也将视线瞟到元碧纱身上。怎么,她跟容禺玄说话?
他在意的倒不是她跟容禺玄谈了什么,而是她跟别人说话这件事令他不舒服。心中的怪异感化为恙怒,他瞪了元碧纱一眼,元碧纱倒也习以为常了,只是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应该是你五岁的时候吧!我到你家来,拉着你玩水,结果害你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察觉到齐磊和元碧纱两人间那怪异的违和感,容禺玄试图引开齐磊的注意力。「你还记得吗?」
齐磊不屑地一笑。「我躺在床上的时间可多了,谁知道你在翻哪年的老皇历。」
「磊儿!」公孙柏开口。「你再用这种态度应对,我可要罚你了。」
「好啦。」齐磊情急的应了声。「我记起来了啦!」
「噢?」容禺玄倒是有点惊讶。「你记起来了?」
「根本没忘啦!」只见齐磊一脸复杂的表情,说不清是怀念还是厌恶,像是故意要遮掩似的,用食指搓了搓人中。「害我在床上躺了大半月的罪魁祸首,我哪可能会忘记……」
他别扭地低声咕哝一句,旋即转过头,可能是不想让人看清,但他的脸上确实掠过了一抹害臊神情。
公孙柏闻言,不由得和容禺玄对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第4章(1)
晚上。
齐氏夫妇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容满生,特地摆了一桌酒席宴客,公孙柏自然也是座上佳宾,原本理论上孩子们也该一同吃饭,但一来怕孩子们拘谨,二来大人们在席上喝酒闲聊的话题也引不起孩子们的兴趣,于是齐夫人便令厨房另外在花园里摆了一桌,并派了顾妈在旁照看,好让他们玩得尽兴。
月儿上柳梢,清风徐徐,夏日的暑气似乎也被夜里的微风吹散了,池子里的莲花也合着瓣儿酣睡,齐磊和容家兄妹同坐在一张方桌边,上头摆着形形色色的小点心,全都做成一口大小,方便孩子们拿取食用,齐磊一向吃得不多,山珍海味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倒是这样与同辈孩子同桌吃饭的经验几乎是零,瘦削脸上也泛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兴奋之情。
「容公子,还有小姐,用点冰镇酸梅汤吧!」元碧纱微笑地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