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齐夫人的房外忽然有人影靠近。
「谁?」
「是我。」那是齐磊的声音。
他平时不是不到中午不会起身的吗?怎么今天这么早?
齐夫人和元碧纱对望了一眼,然后便朗声道:「进来吧。」
「是。」齐磊推门而入,齐夫人看到他的模样,显得有些惊讶。
「磊……磊儿,你这是怎么了?」他居然连衣服都没换,一身睡衣就趿着鞋过来了。
齐磊看了碧纱一眼。「帮我换衣服的人被您找来了,我只好这样过来。」
齐夫人闻言,也将目光投到了元碧纱身上。
磊儿是为了碧纱来的?
「好吧。」齐夫人对元碧纱摆了摆手。「少爷这样穿太单薄了,你快跟他回去替他更衣吧。」
「是。」
「那,孩儿换过衣服后,再来跟娘请安。」
「去吧去吧,小心别着凉。」齐夫人微笑地赶他们出房门,素子看见元碧纱居然全身而退,忍不住发话了。
「夫人,就这样放过她?这样碧纱可是得不到教训的哪……」
齐夫人闻言,回过头来。
「素子,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吗?」面对她心有不甘的模样,齐夫人并没让她再有插嘴的机会。
「今天你逞得一时痛快,可曾想过日后将来?碧纱跟你不同,她将来会成为齐家的主母,难道你就不怕她报复?」
看到素子的脸色一变,齐夫人又道:「当然,我相信碧纱断不会与你计较,然而你与其现在对她落井下石,是否更该考虑与她和睦共处?」
替齐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打点上下的人际关系,树立威信是不能不做的事,为了齐家的将来,她已设法将阻碍排除,接下来,就端看那两个年轻人的了。
跟着齐磊回到房中,元碧纱不及细想便忙由橱柜中拿出一套衣裳,走到内室。
「少爷请更……」话还没说完,剩下的通通梗在喉头,只因为齐磊居然又倒回床上去了!
他……这……到底是?
呆捧着衣裳站在原地,她一时间还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齐磊只是想为她解围?
不对,七早八早的,齐磊不是还在睡梦中,又怎么会知晓她被夫人叫去问话的事情?
也许……也许只是凑巧吧,搞不好他是真的有什么事必须这么早起床,才到齐夫人房里去要人的,不管怎样,还是先把他叫起来再说。
想着想着,元碧纱于是鼓足了勇气,走到床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齐磊。
这么一看,却是怔了。
距离上次看到他的睡颜,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每次当她来侍候的时候,齐磊不是刚好起身,就是坐在桌前看书,她能理解他不愿被人看见睡着模样的心情,睡眠中是人最无防卫能力的时候,戒心一向很强的齐磊自然很不能接受……
这样一想,思绪又忍不住飘到留春楼里,那张属于齐磊的床。
与他欢爱缠绵的女子,是否曾经枕在他的臂弯,看着他的睡颜一同进入梦乡?
「唉……」不自觉地,一抹叹息自唇齿逸出。
那样的声音太轻微,力道却太沉重,齐磊微微睁开双目,眯着眼看她。
元碧纱这才发现,原来他方才竟只是闭目假寐,并未真的进入梦乡。
接触到他凝视的目光,尴尬的感觉涌上心头,然而齐磊却发话了。
「给我茶。」他不冷不热地命令了一句。
「呃……是。」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话来的元碧纱先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去倒了一杯茶。
再回过身来,齐磊已正坐起身,元碧纱双手将茶杯递到他的面前,齐磊伸手接过。
不意指尖轻触,元碧纱慌慌地缩回手,齐磊也没留神,杯子竟 当一声摔落地面,应声而破。
元碧纱看着那一地狼藉,直觉地就蹲下身来开始捡拾,却因为心不在焉,被碎片的利痕给狠狠划出一道伤口,还未来得及意识到痛,鲜血就已触目惊心地自指尖汩汩流出!
几乎是同时,齐磊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想也不想就用自己的衣服包住,鲜血一下染红了衣服,元碧纱看得目瞪口呆,直觉要抽手。
「少爷……别——」他的衣服会弄脏!
「别动!」齐磊却彷佛透视了她的内心似的。「不过就是件衣服,家里有得是。」
没待元碧纱回话,他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语气烦躁。「笨死了,这点工作都做不好。」
元碧纱一愣。
笨死了,这点工作都做不好……
是啊……她为什么会出错?捡拾地上的碎片理当是她进齐家以来摸得最熟的一件工作了,没想到到了今天她居然还会笨到割破自己的手指?
齐磊说得没错,她是笨、笨得要命。
一旦起了自暴自弃的想法,那种感觉就恍如黑洞一样的将她包围、吞噬,她是下人、没用的下人,年纪还比齐磊大,她不配做齐磊的妻,更何况……齐磊根本不要她……
鼻子一酸、眼睛一湿,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哭哭哭,就只会哭,你想要把全身的血水都哭乾流光才甘心吗?」
齐磊的声音钻进元碧纱的耳朵,令她更觉羞耻,然而眼泪是无法说停就停的,毕竟她对感情太陌生,根本不明白齐磊表达关心的方式异于常人,经他那么一说,她只是越来越止不住泪水,想停住却反而更加抽抽噎噎。
齐磊再也看不下去,想到能让她止住哭泣的方法,只有一个。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和酝酿,齐磊将元碧纱轻轻拉过来,然后……
以吻封缄。
自己的唇被两片柔软而有些冰凉的物体给覆盖住,元碧纱错愕之余,也发现齐磊居然这么靠近她……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快因急剧的跳动而停止了……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快不能呼吸了……
元碧纱能闻得到齐磊悉数呼出的鼻息,他拥着她腰际的手臂,力道轻稳却不容挣离。
少年已卓然而成,他是个大人了……
他的吻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婉转,与他暴烈的性子完全两款两样,言情小说吧怕惊吓到未晓人事的她,所以微风细雨般温存。
这是齐磊,一个她全然陌生的齐磊……
「磊……」她企图想说些什么,后面的字句却教齐磊吻得零落消融……
齐磊不想她说话,语言太容易产生隔阂与误会,就算他们一吻将毕,面对彼此有太多尴尬,他也不愿那个时刻太早到来……
所以,吻去她的话语,吻去她的理智……吻去她那不应该出现在美丽脸容上的泪姿……
手指的神经疼痛地一抽一抽,然而元碧纱却再也无法分出一点心神去管它,只因脑海全被他占据了……
花了多久的时间才结束这个漫长的吻?
齐磊和元碧纱都无法计算,只知道令人晕眩迷茫的甜美消逝后,他俩无声而手足失措的对视。
彼此都像做错事的孩子。
而率先意识到自己仍一直盯着那变得红润的唇的,是齐磊,他轻咳一声,别开头,没了眼神的凝视,元碧纱也顿时清醒过来,不知如何是好地低下头。
一垂首,就看见自己的手指还包在齐磊的衣服里头,她直觉便将手抽了出来,齐磊感觉到拉扯,回过头来。
「血……不流了吧?」他问。
「不……不流了。」
「那就好。」齐磊以食指搓了搓人中,他的感言依旧短少。
元碧纱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然而唯一能挤出口的,仍是只有那些话。「碧纱……服侍少爷更衣?」
「更衣?」别了吧?在这令人想入非非的时刻。「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
元碧纱一愣。
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她服侍?她真有那么惹人厌?
一股冲动涌到嘴边,她突然极欲想表明心情,齐磊却率先开口。
「本少爷的时间你浪费不起,快出去吧。」齐磊的口气僵硬,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并没有以前那种命令的强势意味,反而还显得有些故作冷淡,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元碧纱就是其一。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吻了她,却又这样对待她?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齐磊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元碧纱这次终于有了动作,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然后,彷佛在维持仅剩的尊严,克制自己的步伐规律平稳地朝外头走去,不教身后那双凝视的眼瞧出一点端倪。
正午。
「齐磊是怎么搞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容禺玄没好气地站在齐磊房中,人去楼空,很简单,齐磊又不在房里。
「亏我昨儿晚上还好心地帮他找人,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居然在贵客临门隔日就溜之大吉?」
「哪有人说自己是贵客的,哥哥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害羞。」容宛儿站在兄长旁边,呵呵笑道。「磊哥哥一定是觉得你太烦了,索性躲起来,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