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还有什么话会比这跟死神拔河时说出的话更真、更撼动人心?
丽莎的泪水泉涌而出,然而却是喜悦的泪水,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来生,她依然只要爱信彦一个人,而且保证绝不再对他凶巴巴的!但是……
这一切都太迟了吗?
为什么人们总是如此地骄傲加上愚蠢?在可以说出“爱”字的时候,却嘴硬不说;等到想说时,结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丽莎终于抛下少女的矜持,字字发自肺腑深处地说:“信彦,我也很爱你,而且……” “而且什么?赶快说!”
眼看就快要追撞上前面的大卡车了,而后面的追车又砰砰两声射出子弹,好在程信安的这辆车有保全险,否则现在都已经变成蜂窝了!
“而且……如果逃得过这一劫,我一定马上嫁给你!”
“噢,丽莎,我真是太高兴了!让我给你一记‘死前之吻’……”
信彦也不管阁罗王就在前面等着,侧过身子想吻她,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吻了!专心开车!”
后座是空的呀!怎么会有声音?
丽莎和信彦同时很快地回头一看,后座内现在真的坐了一个“人”!他们相对看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同时尖叫出——“鬼啊——”
吉普车也跟着歪了一下,差点冲到逆向车道上,而更怪的是,前面不远就要碰上一个大转变,以现在控制不了的车速来看,恐怕并不是那么好转,车子万一飞冲出去,不是摔得粉身碎骨,就是一头栽进湖里淹死!
这些好像都还不够可怕,最可怕的是,后座里莫名其妙出现在大白天的“鬼”!
后面再度传出声音——“你们认不出我的样子吗?我就是‘紫纱密使’!”
丽莎紧闭着眼睛不敢再回头,信彦抬眼看一下后照镜,镜内什么也没有,他很快地再次回头,一个穿着藏族传统衣服、头包紫巾、面上蒙着紫纱的年轻女孩,正好端端地坐在后座微笑着,她的全身好像笼罩在光环之中。
信彦尽量将目光放在前面路上,不敢再看后照镜,微颤着唇说:“你不是……已经……”
“驾鹤西归?对,没错。不过,我是回来救你们的。”
丽莎不断地喃喃自:“我一定是在作梦!我一定是在作……”
她伸出手指头咬了一下,怎么还是很痛?!“
后面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轻轻地按在丽莎的肩膀上,那种感觉似有若无,但是那微微泛光的手,又好像把某种热能传送到丽莎的体内,丽莎突然平静下来。
“紫纱密使”的声音充满感情地说:“你们两个冒生命危险完成我在人间未了的任务,现在我有责任救你们脱离这一切。”
丽莎终于敢睁开眼了,她回眸望着慈眉善目的“紫纱密使”,“你是来带我们上极乐世界?”
“当然不是,你们还有几十年可以活。”
信彦眼见“前有转弯卡车、后有追兵”的情况,就是想救,又能怎么救?他眨了眨眼,问了一个最笨的问题:“那你会开车吗?” “紫纱密使”轻笑了两声,声音有若仙乐地说:“我保证救你们脱离险境。你们不是希望重新开始吗?尤其是你,丽莎,我有个好方法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不过,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什么方法?”前座的两个异口同声问道。
那一只微微泛光的纤纤玉手,突然伸到两人中间,指向公路前面。
“在转弯的时候,把车冲出去!”
信彦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呃,你是说,冲——出去?”
“对,冲下去湖里!”
信彦大声地叫道:“我就是不冲出去,前面也快撞上卡车了!”
“你不会转下方向盘吗?”
那就是蓄意自杀罗?逃都来不及,哪有“故意”冲出公路外掉入湖里的道理!
转弯到了,前面的大卡车缓缓减速,而信彦则一路勇往直前地冲过去。
后座的“紫纱密使”十万火急地说:“快!相信我!把车冲进湖里!”
不冲也不行了!就在离前后卡车最后一公尺的地方,信彦咬牙把心一横,孤注一掷地把吉普车往公路山崖外用力一转方向盘,同时大声嚷道:“坐稳了——”
连大白天都“活见鬼”了,他们还有多少选择余地?
吉普车像出弦的箭一般,一头撞上公路边缘的护砖,车身强烈的震动一下,车头跟着飞速而飞起,凌空飞冲出去,然后保护原姿地朝一、二十公尺下的湖面落下……
一切突然变安静了,连动作似乎都成了慢动作,世界好像在这一秒钟静止了,只有风,却没有风声,就如一部慢速重播的影片。
在半空中,丽莎和信彦都没有感到惧怕,因为这一切就像在作梦一般,他们转头互相看着对方,甚至还同时泛出一抹微笑。
无声无息中,车子仍然在往下掉,感觉像羽毛一般地落向湖面,划开湖水,往湖底沉下去……
前座中的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安详,如果世界可以永远保持这样,没有战火、没有斗争、没有饥饿、没有痛苦,那该多好?只有爱……
丽莎和信彦都没有呛水窒息的感觉,他们就像变成湖中的鱼儿一般,仍然可以自由呼吸。然后,他们看见许多大大小小的鱼儿在四周游来游去,还在阳光璀灿地映射入湖水内,形成美丽的浮光幻影。
“紫纱密使”的声音再度温柔地传来——“跟我来!”
即使在湖水中,“紫纱密使”全身仍拖着银白的微光,她在水中飘浮,身上的紫衣和面纱也随着波纹而轻轻飘动。她朝丽莎和信彦伸出双手。
这种感觉太神奇玄妙了,如果是梦的话,也美得如仙景一般——玻璃球般的气泡,飘动的水草,优游自在的鱼儿,幻映七彩的阳光……这是真的吗?
信彦转身向丽莎露齿一笑,两人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分别拉住“紫纱密使”的各一只手,他们的身体飘浮起来。
在“紫纱密使”的牵引之下,他们并没有马上浮出湖面,反而慢慢地在湖中潜游,游向彼岸……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然而仍可以感觉出他们已经游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有“在场证人”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登上“潜水”的金氏世界纪录。
也不知游了多远,多久,当他们随着“紫纱密使”向映满阳光的湖面浮升而出时,他们才发现已经游到湖的彼岸。
“紫纱密使”的声音来自虚无之中——“你们安全了,我也该回去了。”
丽莎和信彦在湖中只露出两颗头,四处张望了一圈,“紫纱密使”却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影。
游上岸后,两人坐在沙地上,全身虽然湿淋淋的,但是在夏日阳光底下,却感到清凉无比。
丽莎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没想‘紫纱密使’这么年轻,而且长得这么美丽。”
信彦也欷吁地轻喃:“真可惜……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她把宝贵的生命都奉献出来了。”
“而且还救了我们两条命……信彦,我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我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哎哟,你怎么抓我的头发?很痛哪!”信彦用手抚着被丽莎突袭抓了一下的头。
“你会痛喔?那表示我们还没死!”丽莎高兴地说。
信彦环视周遭一圈,附近有一条小路,可以登上环湖公路,瞥向另一个方向时,他忍不住惊叫起来:“丽莎,你看公路上面,那应该就是我们‘飞’出来的地方!”
丽莎顺着信彦所指的方向一看,出事地点上停了好几辆警车,车上的警讯灯一闪一闪的,许多路过的车辆也都停下来围观,纷纷向山崖下的湖面张望。
“好像还有一辆车……信彦,你看那辆本来在我们前面的大卡车!”
在公路的转弯处,大卡车停在路旁,它的后面卡着一辆撞得稀烂的车。
信彦也不知该拍手欢呼,还是惋惜同情。
“看来是那辆杀手车,在我们突然坠湖之后,他们闪躲不及而撞上了大卡车。”
丽莎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一想到刚才弹头上乱飞的感觉,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上去跟警察说我们没死?”
“不!我想‘紫纱密使’把我们带上来这一边湖岸,而不是出事地点那一边,一定有她的用意。”信彦若有所思地说。
丽莎百思不解地说:“她刚才说什么让我无后顾之忧的好方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搞不懂……”
两人静默了片刻,信彦突然击掌叫道:“哈,我知道了!真高明!”
“你在说什么?”
信彦一把拉起丽莎,边向小路跑上去说:“我们先上去,拦一辆计程车回台北再说。这件事我还得跟Z商量一下。”
连续三天以来,在台湾、香港和日本等三国的各大报上,都报导了“青帮杀手车毁人亡、宗教大使坠湖失踪”的新闻,并且还刊出吉普车被捞出湖面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