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劈哩啪啦的说了一大串日文,黛眉挑高忽低的飞快动著,严厉的模样似是在指责女仆,又似是对她很不满意,冯拾翠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半晌,女仆委屈万分的把头低垂著,她终於停止她的喋喋不休与严厉,冷不防的把视线定在冯拾翠脸上,然後阴冷徐缓的走向她。
冯拾翠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往後退去,眼睛瞠到极限,当她把脸凑上了她,她惶恐的闭上眼,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找错人了!」说完,她转身想夺门而出。
猝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掐断。
「你是拾翠?」
她回头一看,不敢相信这女人的力气竟会如此惊人。
「是……我是。」
「啧,没礼貌的小丫头,看到姨婆也不会请安,还想跑!」她不再说著咕噜的日文,转而用她熟稔的中文。
「姨……姨婆?」难道她就是姨婆?太、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北川阳子松开她的手迳自往回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冷冷的喊,「过来,你奶奶前天打过电话了,说你要来我这儿小住。」
「姨婆,你真是我的姨婆?」冯拾翠忍不住又问。
「是,货真价实!」她锐利的撇过视线,随即又说:「你这丫头几岁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见到再怎么让你吃惊的事情,你也要压下心中的疑虑,从容的应答,而不是这样傻不隆咚,又十分粗鲁无礼的问我,知道吗?」她严厉又快速的指责她的无礼。
「对不起,你实在太漂亮了,我很难把你跟奶奶的年纪、辈分联想在一起。」
「呵呵呵呵……」北川阳子高声笑著,随即敛容,「我跟你奶奶差了二、三十岁,你父亲年纪都比我这小阿姨大,所以我当然年轻貌美。」
她真的是姨婆!天啊——
「你来日本做啥?你奶奶在电话中说得拉拉杂杂的,我听得厌烦,所以全忘了,你自己清清楚楚的对我说吧!」
「这……这,我是……」冯拾翠吞吞吐吐的,「我想跟姨婆学习围棋,奶奶说,只要我愿意咬牙苦学,姨婆不单会教我成为一位迷人的女性,还会教我在围棋的领域成长茁壮。」她看著这年轻的姨婆请求道:「姨婆,请你教我吧!拾翠很笨,但是我可以吃苦。」
「笨!」她拔尖嗓音说:「我最讨厌笨蛋了,走走走,我不喜欢笨蛋,就算你是姊姊的孙女也一样。」说完她就想撵人,「跟笨蛋耗多久都是白费工夫,我不想浪费青春。」
「姨婆,我可以吃苦的,我答应奶奶,十年内若没有成长蜕变,就绝不回台湾见奶奶,我是真的想要学习的。」冯拾翠咚的跪在铺著豪华地毯的地板上,一脸虔诚。
「可是你好丑。」北川阳子残忍的直说。
「我知道,但是容貌是父母天生给的,拾翠作不了主,但是我有一副好心肠,奶奶说,好心肠的人一定会有好报。」
「呿,什么天生,就算是天生的,你也得想尽办法把它改变,而且要改变到最完美的状态。再说,你明明是个烂好人,说啥好心肠,我最讨厌的就是自以为好心的人。我告诉你,我这人蛇蝎心肠,一让我不高兴,我管你是谁,说个不准我会把你给杀了当晚餐吃,所以,少在我面前扮好人。」
冯拾翠愣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姨婆跟她往常所碰触的人实在差太多了,就连刁钻的方思咏都比不上姨婆来得叫人难以招架。
空气中有著凝窒的氛围,许久,北川阳子又突然嫣然一笑,「怎么,这样就吓到你了,我的小拾翠。」她温柔得仿佛刚刚的残忍都是假象。
冯拾翠又拚命的咽著口水,哑然不知所措。
「你真的想留下来?」
「是的。」
「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违逆我,想留下来就得依我的规炬行事,要不然,我劝你马上带著行李到机场去,买张机票回台湾陪你奶奶吧!」
「姨婆,拾翠一定会听话的。」
「听话不够,我又不是要养条哈巴狗,成天对我唯唯诺诺的,我要你机伶点、聪明些,你知道的,我讨厌笨蛋。」
「是。」
她走向冯拾翠,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强逼她抬起头对著自己的目光,「我叫北川阳子,以後你在日本的名字是北川丽子,请你马上忘记自己是冯拾翠那个丑八怪、可怜虫。」
「啥?」要忘记自己的名字?!
「别傻呼呼的问啥,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是。」她犹疑,却也不敢反驳。
「啧啧,你这张脸真会让我吃不下饭,真不知道姊姊怎么有办法容忍得了你,她的审美观念实在差劲得可以。」北川阳子不耐烦的说,「还有你的声音,拜托,乌鸦的叫声都比你好听。不行,这若不好好整修一番,你还没疯我早就疯掉。」
「姨婆,我的下巴疼。」感觉她的指甲都掐进自己的肌肤,冯拾翠禁不住只好提醒她松手。
「疼?这样就疼,我会让你见识真正的疼是什么。从今天起,你要住在我家,但是你奶奶付给我的生活费实在少得可怜,所以,你得跟著仆人用劳力赚取生活费,你若想到外头打工也行,反正不能吃免钱饭就是,我不是慈善家。」
「是。」
北川阳子满意的点点头,「另外先告诉你一点,多赚点钱,要不然你这张脸是永远没有救了。明天开始,我会请整形医师到家里来一趟,你别以为我疼你,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跟你一起走出这栋房子,你得割双眼皮、雷射去斑、去疤,还要隆鼻,下巴可能也需要垫一下,还有你的牙齿,实在乱得可以,非得好好拔掉几颗,仔细的矫正一番不可,声音的部分,等我找到合适的医师再说。
「我告诉你,人丑没关系,但是声音可是非常重要,知道运用声音撒娇的女人,手段铁定胜过一般人百倍。」北川阳子冷不防的手住她胸前一抓。
「啊——」冯拾翠,不,北川丽子惊呼出声。
「叫啥叫,你有的我也有,我会输给你吗?」她赏她一记白眼,迳自批评,「还挺有料的,正好省一笔钱,不过你的手指很丑,看到你下棋,对手都会吐血。」
「姨婆,下围棋关手指啥事?」她实在怕极这个姨婆的审美观念,就怕她心血来潮,要她剁了手指装义肢。
「笨,你以为下围棋就是把棋子放到棋盘上这么肤浅吗?你要懂得擅用你的女性特质,不管今天对手是男人或是女人,你从棋匣里取棋开始,都是你的武器,必要时候,你得让对方完全迷醉在你的迷人风采。而手指就是一种武器,为求胜利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在所不惜。」
「可奶奶说,围棋是一种自由又玄妙的艺术,在棋盘上,塑造一幅优雅的棋阵远比锐利的厮斗来得更为重要,每一回的落子就像人生一步,你要如何摆兵布阵,就有如你要如何安排你的人生。」
「笨!」北川阳子气得大骂,「下棋就是要胜利,少在那里满口仁义道德的说什么修养,下棋就是要在回旋往覆中,壁垒森严的厮杀格斗,直到把对手打败为止,不要相信什么棋局之初不针锋相对这种鬼扯的话,如果可以将对手一刀毙命,为什么要留他苟延残喘的绊住自己成功的脚步?」
「这……」她完全说不出辩驳的话。
「别这啊那的,罗唆,你最好别露出那种痴傻的模样,虽然你刚刚的说辞我很不满意,但是至少你提出你的看法。我告诉你,你要不断的挑战我的说辞,而不要让我这么轻易的打败你,要不然,这么差的对手我是会一刀解决的,知道吗?」
她往後退了一大步,脸色有些苍白。「知道。」
下一秒,北川阳子荡漾出一脸的娇羞柔美,「丽子,饿了吧?我们来吃饭吧!今天说了那么多话,我得好好补充养分。」她尊贵的把手搭在女仆秀子的手上。
「是。」她不敢稍有迟疑,只有抢先应答称是。今天,实在是她十多年来,所接受的最大挑战了。
和服下的步伐,细小碎快,北川阳子冷不防的停下脚步,一脸严厉的回头瞪著她,「在这里,我讨厌人家说太多中文,我会请日文老师过来教你日文,你最好学快些,要不然,我宁可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是。」太骇人了,这姨婆像不定时的炸弹,搞不好她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也说不定,比如说,精神分裂。
朱色艳丽的唇漾出一抹笑,「你不会是揣想我有什么精神分裂的毛病吧?我告诉你,或许有吧!因为我的医师都不能断言我是否正常,所以你别挑衅我,待会吃过饭後,秀子会教你怎么穿和服,你得尽快学会,我不喜欢人家衣著随便,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