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负伤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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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妳有一千个理由恨我,没关系,我让妳恨,等妳恨够了,再试着重新爱我好吗?」

  摇头,她不恨他,她恨命运、恨人性,但一点都不恨他。

  「妳还肯爱我吗?」

  她迟疑。

  爱不爱他,不再是多年前那般容易,她有她的道德观,第三者不是她能接受的角色。

  「我多问了,妳当然肯爱我,不然妳不会带着小琛到法国,除了缅怀过往,我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他不接受她的迟疑,索性代替她回答。

  她摇头,很用力地告诉他,他猜错。

  你想想,一个连迟疑都不肯接受的男人,怎么肯接受否定?于是,他再度解释她的否定。

  「了解,妳不只肯爱我,妳是非常非常爱我,所以妳不需要重新爱我,妳只需要一层一层加深妳的爱,一次次确定,爱我是不移不悔的心情。」

  这个番王,不管她怎么说,他总有本事扭曲她的意思,欺定了她不善言语吗?

  额头碰上她的,他很开心,因为悬空的心,重新感受到快乐,他觉得活着不再是件累人工作。

  他开始觉得辛勤工作也不错,至少他的努力能换得妻子温饱,能买得起豪宅、桧木衣柜和符合人体工学的桌椅。更能够把她养在家里,养得肥肥胖胖再送她去减肥机构花大钱。

  他要她整天忙得没时间忧虑,忙得眼瞳间的淡淡愁绪消失无踪迹。

  想到这里,开心得意扬起,他的嘴唇咧到后脑勺,快乐绝对是种让人爽到爆的好东西。

  浅浅的吻贴上她额际,一个两个,不够用,三个四个,嗯……意犹末尽,如果能亲到满意……

  唉,人类是最贪心的动物,从来学不会满意,尤其是对于亲近她这件事情。

  他不晓得女人颠覆男人心,这么容易,但她做到了,虽然她个头小小、不太有分量,虽然她连话都不能讲,却已霸占住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终于,程黎推开他,虽然她心知肚明,那是晁宁自愿放手,也是因为他确定自己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拿起纸笔,她急急写下一串字。「你的行动不合宜,别忘记,你是个有妇之夫。」

  「这四个字不能限制我的爱情。」他说得霸气。

  「说什么话呀?!有点责任感吧!你的妻子正在医院里,你该留在她身边,而不是跑到这里来,说东说西,说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错,妳和小琛才是我的责任,其他的人事,不劳我费心。」

  「她正为你而受苦,你该专心陪她。」

  这是良知在说话,虽然私欲鼓吹她,袖乔背叛她们的友谊,她何必处处为对方着想?但程黎没办法抹煞自己的道德感。

  为他受苦?晁宁冷笑。

  若不是他答应,由袖乔做主如何解决问题,他早早掀开一切,尤其在知道,他们是因为一个「父亲病重」的假讯息赶回台湾时,他对袖乔的不满更添几分。

  「你的态度不正确,你和袖乔相处得很糟糕吗?」

  「我不用糟糕来形容我们之间,认真说,我们连夫妻关系都不算。」他们之间是一天天恶化的,他的罪恶感破她的无理取闹消灭。

  「我无法认同你的说法,不过,那不关我的事,请你回去吧,我要回医院照顾小琛。」

  拿起行李袋,她打开衣橱,整理小琛想带的东西。

  「妳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起争执,接下来的日子是长期抗战,我们要做好工作分配。

  首先,我们去替小琛买些新衣服,我实在无法忍受医院制服那种冷冰感,还有,小琛的颜料该更新了,他手指头力量不够,挤不出软管里面的残余颜料。

  还有,他的饮食是个大问题,人类生病多半源自于不正常的生活习惯和饮食,我们需要专门的营养师来替他准备三餐,小孩子的新陈代谢快……

  当然心理因素也很重要,明天我找医院方面谈谈,能不能拨出一问空房让我布置整修一番,环境好,精神也会跟着好……」

  他拉起她的手,出门关门、上车下车,买衣服、买画纸颜料,一路上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她没插嘴,也无能为力插嘴。

  只是,悄悄地,肩上重担卸下,轻松的感觉让她好窝心,原来有人可依靠,是暖洋洋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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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多棒的三个字。爸爸,妈妈、儿子,三个相系相属的生命共同体。

  他们向医院请假,开车子上山,他们在山谷间吼叫、在溪旁跳跃。

  晁宁把工作带到医院,母亲照顾小孩,小孩画图,全家人忙在一块儿的感觉特别棒!

  他们把治疗当成游戏,随时照顾小琛的好心情,他们陪小琛喝牧草汁,陪他吃有机餐,陪他把难吃的苜蓿芽当点心,因为当老爸的坚持,健康态度会养出健康身体。

  现在,小琛睡着,圆圆的脸瘦了,细细的手骨,垂在床边,住院两星期,他瘦了近三公斤。

  化疗杀死癌细胞,却也谋杀他的健康身体,程黎跪在床边,好多心疼。

  抚着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是她的小天使,快乐天使怎会皱眉?是不是还痛着?不是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痛?

  好孩子,乖乖睡、甜甜睡,妈咪在身边替你赶走痛痛坏蛋,妈咪虽唱不出温柔的催眠曲,但全心全意的爱怜,永无止尽。

  「没问题的,等这个疗程过去,我们带小琛回去,慢慢把他养胖。」

  晁宁看到程黎的心疼,牵起她的手,将之压在自己胸口。

  他也心疼,但他始终抱持正向态度,积极而努力,他上网查寻儿童癌症的资料、他读相关书籍、他遍访名医,面对病魔,他不容自己示弱。

  点头,她拿出纸笔写字:「你一直没回家,没问题吗?」

  最近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里,连夜里也不肯回去,听同事说袖乔已经出院,对妻子而言,他实在不是个好丈大。

  「我好好的在这里不是?别担心?所有问题,我来处理。」粗粗的手臂环住她,环得她的温暖,也环得他的心安。

  「昨天,小琛告诉我,他想再去法国,我答应他了,等他的病情梢稍控制住,我们立刻全家出国。」

  全家?他们怎会是全家,他的家在袖乔身边,在靠近他父母亲的地方。

  「你的工作非常忙碌。」她找来借口。

  「工作忙碌的目的是什么?是赚钱,我赚钱可不是为了替国家赚取外汇,我是为了满足亲人的所欲。」

  他们是他的亲人!谁有异议吗?没有?很好,大家都是有头脑的人士。

  第一次,他觉得父母亲替他决定的路是对的,第一次,他为了自己的成就骄傲,第一次,他决定要做个更成功的市侩商人。

  「别愁眉苦脸,我知道妳心底的症结,信我一句,袖乔的事我保证妥善处理,至于眼前,妳该操心的是小琛,妳要帮他好好适应新环境。」

  适应新环境?什么意思?她疑惑。

  「我买了新房子,离我的公司很近,有一百七十几坪,别骂我浪费,除了我们三个人,还要住进管家司机、画画老师和食品营养师。」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要住在一起,要给小琛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我相信小琛会摆脱癌症威胁,重新面对他的人生,将来,我要看他长大娶妻、看他事业有成。看他替我生一大群小孙子。」

  「会吗?」她是悲观主义者。

  「会的。」他将自己的乐观分享给她。

  「我没把握,常常,夜里惊醒,我以为他没呼吸,直觉想将他摇醒。」

  「妳作恶梦的坏习惯还在?」圈住她的腰,轻触她的黑眼圈,他想将她的磨难一肩挑起。

  「我作恶梦的坏习惯?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打篮球的那个夜晚,你成为我的女人;想起妳在我怀中惊醒,哭着说出不堪过去;想起妳曾是我想领养的女孩,却因为妳的不善言语,被排除在外。我想起的事情只有三四分,但这三四分里全是与妳有关的部分。」

  「你有没有想起我说过,你要当未来的达文西,我们的子子孙孙会指着罗浮宫上面的图,骄傲说:『那是我祖先的作品。』」

  「没错,不过自从我看过小琛的作品,开始对自己没信心,这个孩子比我更有潜力,我想他的画才会成为罗浮宫里,第一个中国人的作品。」

  「他的确好优秀,知不知道,所有的画画老师都预言他将青出于蓝。」写下这些,身为母亲与有荣焉。

  「青出于蓝?他们太保守,小琛的未来何止一个蓝字可形容,对了,我把他的图画寄到纽约,参加国际儿童绘画比赛,以我的眼光来看,他会住这次比赛中脱颖而出。」

  「你以什么眼光评定他会得奖?父亲眼光?」

  「不,我是以『伟大画家』的专业眼光做评论。」伟大画家是她给的封号,他说得毫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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