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血和泪,吃起来才会咸咸的。刚刚他被施暴的时候,一直忍辱负重,从头到尾一颗眼泪都没掉。既然不是泪,吃起来又咸咸的,那他猜自己大概已血流满面了。
二哥真狠、真过份!
他悲忿地握拳想着:二哥懂什么嘛……
人家自己的钱高兴给谁就给谁,他凶什么凶?管什么管?骂什么骂?
还诬赖蝴蝶是拜金女郎。什么叫拜金女郎?掌管男人的钱就叫拜金吗?
神经病!假如这样就拜金,那母亲也掌管父亲所有的钱,难道母亲也拜金?
他们都不懂他有多么爱蝴蝶……
就算蝴蝶爱钱,那又怎么样?
其实他不是没长眼睛的。当蝴蝶收下他全部的存折和金融卡时,他看得出她眸光闪亮,贪爱毕露。
但他不在乎!
如果金钱能取悦他所钟爱的她,那他可以赚更多更多的钱哄她开心……
他傻吗?不,他不觉得。
金钱算什么?金钱买不到他的快乐;可是,如果金钱能买到蝴蝶的欢颜,那么他为什么不使用这个单纯的方法,把欢悦带给她?
再说,据说父亲在年轻时代为了追求母亲,费尽心思,竭尽所能。汽车、洋房、珍珠、玛瑙、翡翠、珊瑚、钻石……什么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这样去讨母亲欢心的结果,最后抱得美人归。谁敢说父亲有错?
而他,只是更直接点,把钱交给蝴蝶让她自己去买想要的东西。
这两种追求的手法其实如出一辙,可以说完全符合程序。他有什么错?
唉……好烦,好抑郁,好倒霉,好苦闷,好……好想见蝴蝶一面。
摸摸口袋,刚才临时跑出门,什么都没带,还好跟大哥借来的钱一直放在口袋里。他撩起衣服下襬当毛巾把脸擦了擦,再买张电话卡和蝴蝶通电话。
「蝴蝶,是我。」
「呵呵!嗯……你这通电话,算是睡前问安的性质吗?」
她的笑语传入耳里,沁入心脾!「不是。」听她笑声,他就笑了。「是我回不了家又好想妳的关系!」
「你回不了家?呵呵……这么有趣。」她猜出原因,故意轻松笑着。
「哈哈!对呀,就是说嘛……」
她的笑声又持续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唉,既然你回不了家,那就来找我吧!」
听见蝴蝶那么温柔真挚的叹息与邀请,他瓦解了……
「可是……」他不知道在踌躇什么……「我明天要上课!」他也不知道讲这个干什么……「所以……」
哎哎……可怜的纪蔚寰!她想。
没办法,只好笑说:「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见了面,金湘蝶不由自主摀着嘴,惊呼:
「啊,你被揍了!」
纪蔚寰点点头:「嗯,二哥的杰作。」
她确定她猜中原因了。「嗯……先上我家再说吧。」
纪蔚寰上车后,她驱车行驶,一路上轻轻锁眉,不再开口。
就像第一夜上她家,他踩着楼梯,欣赏着她线条纤美的小腿;进入了她风流雅致的客厅,笑着欣赏她忙进忙出的身影,乖乖地让她在脸上的伤处上药和贴OK绷……
他的皮肉伤早就不痛了!不但不痛,还转为清凉的舒适感。
忙完一切,她坐到他身畔,泰然地问:「你为什么挨揍?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把所有的存折、金融卡及印章送给我的关系?」
纪蔚寰立即摇头,闭着眼睛说:「不是。」
她一笑:「当然是,你别骗我。欺骗不是一个好男人该有的行为唷……」
对喔,蝴蝶说得很对,所以他不能骗她。
「好啦,」他随即改口:「其实妳说对了,不过那只是导火线。事实上二哥揍我,是因为他嫉妒我,因为他白白错过了妳,现在看到我们好起来了,他心有不甘,故意找我麻烦,借机报仇,把我打一顿。」
「是吗?」她仍笑着。「那么说来,从你开始决定追求我的时候,就曾经跟你的家人爆发过一场家庭革命喽?」
「不是全部,」他声明:「只有二哥全力找碴,大哥只用了三分力气。」
「所以,」她懂。「你大哥同样不赞成你的选择?」
「我要爱谁与他们无关,妳别理他们就好了!」
她凝视他,仔细观察他说话的样子,细细领受着他奉献出的那一份天真浩瀚的爱……
「你把钱都给我的事,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事出必有因。她会这样问,是因为如果真相不是他自己透露出去,纪蔚宇他们没有理由会知道;而既然他自己会主动说出这件事来,就是因为有「某种」必要性。
他回答说:「妳别问,这个不重要。」
「好啊,我就不问,我用猜的。」她用手指轻弹他的脸,不经意地说:「是不是你傻到自己身上没留半毛钱,而把全部的钱都给了我,所以你去跟家人借钱,才会闹成这样?」
他哀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探不出他的亲口供认,金湘蝶从他脸上挪开目光。
她望着从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灯饰,将身体深深陷进沙发里,沉寂片刻。
「值得吗?」忽然她说。
纪蔚寰还来不及开口,她又说:
「我们两人才认识三天,虽然在这三天之内,我们曾经非常亲密过,然而我好象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我重视你,或者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之类的话。」
她舐着嘴唇,继续望着天花板,眼底朦朦胧胧……
「你什么都不要是吗?不在乎我爱不爱你,不在乎我会不会回报你?你就这样倾尽一切的付出、给与和牺牲,而没有想过我是不是在要你、在利用你?而到最终你可能失去了一切,而却从来不曾拥有我!」
他有些嚅嗫,说:「我爱妳就好了。只要我很爱很爱妳,掏心挖肺的对妳好,我就能觉得在我爱妳的时候妳也爱着我了。」
她笑着摇摇头,不予认同。「我认为你不是爱我,你只是因为寂寞。」这一刻,她诚恳而真实:「你说过你被你喜欢的女孩三振出局,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但我知道你亟欲谈恋爱,急于找一个对象,献上你满溢的情思。所以你遇见我,一时被我的外表迷惑,以为自己爱上我,其实错了!其实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因为寂寞,而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驱逐长久以来缠扰你的寂寞。」
「不对,不是这样子。」他盯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说。
「你是这样子!」她也回视他:「只是你不敢承认,你不敢面对你自己。因为认清自己的真面目会让你痛苦、自卑和伤怀,于是你逃避现实,躲到『自欺欺人』的面具之下。」
不!他蹙紧浓眉,却整理不出一套有系统有组织的理论来反驳。
他苦思着,该怎么说呢?
怎么说她才相信,他爱她,就是爱她而已……就是爱她而已啊!
「其实我从没爱过纪蔚宇,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寂寞!」她突然说。「当然,除了寂寞之外,他的条件也很好,他是一个能够满足我的炫耀心跟虚荣心的对象,有他当男伴,我的身价便会在无形中提升;还有,他很有钱,能让我过舒适奢侈的生活……告诉你,其实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是我对他不好,因为我不爱他,我只是『需要』他,你懂吗?」
「蝴蝶,」他说:「你从来没有爱过二哥?一点点都没有?」
她笑:「真正的爱情,没有所谓一点点的。一点点的爱哪叫爱呢,对不对?」
「对对对对!」他大表赞同,并控制不住想笑的脸部肌肉,不绝于声的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又干嘛?」她又不解了。
他不是应该代替纪蔚宇不平,因而转为对她不悦吗?怎么还高兴成那样?
「哈哈哈……因为妳没爱过二哥,所以妳大概也没爱过任何人,我说的对吗?」
「没有错。」她回答。
「妳知道为什么吗?」他神秘兮兮地挑眉。
她做了一个「那还用问吗?」的表情给他看。
废话!当然是因为她自私,她空乏,她独善其身,她不懂爱人的伟大与精妙,也不愿懂。
而且她很坏,是坏女人,而好死不死,她又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坏女人当中的「美丽」坏女人,因此男人不得不吃亏上当。就这样了,还问呢?!
「妳不知道对不对?」见蝴蝶不语,他就一厢情愿误会她不知道。
「呵!」好好笑,这个纪蔚寰。真被他打败了……
「妳不知道,我就告诉妳好不好?」他眨眨眼,乱调皮一把。
不错呵,脸上贴了三条OK蹦,调皮的模样更带诙谐效果。
「好呀好呀!」她配合十足。
「因为……」他凑近她。「妳……」他双眼喷着灼热的爱意,说:「在等我出现!在我出现以前,妳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妳生来就是要爱我的。」
「啊呵呵!」她屏气凝神听完后,疯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