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够。」仗剑迅速回答,睨着她的深眸玩味地瞇了瞇。
「石崩云开的价钱向来不低,妳那些银子,」他瞄了眼桌上的钱袋提醒,「我担心妳只买得到妳那仇家的……一根寒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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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诡谲得叫人瞬间傻了眼。
石崩云在面具下向来浅浅挂笑的俊颜,这回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瞇着眸子,扫了眼躺在铺满月光的赌桌上的海天豹。
很好,这家伙如假包换正是海天豹。
很好,他似乎自知宿命难逃,乖乖束手就擒地五花大绑双手双脚,成大字仰躺在赌桌上,恭候着他笑面阎君的大驾光临。
很好,海天豹的嘴里甚至还体贴地塞了布帛,即使他不断挣扎,吓得泪水、鼻水热汤流滚,也无法大声呼救引来官府的注意力。
自从上回在大相国寺里砍了厉俊之双手双脚后,他石崩云立刻身价大涨、走路有风,目前名列十大通缉要犯排行榜上的第二名,仅仅次居于狂鲨那只江洋大盗。
虽然他并不怕官府那些酒囊饭袋,但做生意嘛!总希望顺顺利利、速战速决,除非必要,否则绝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不得不称赞海天豹这样的做法十分地上道而且贴心。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很好,那为何向来将微笑当饭吃的他会笑不出来?
只因这桩事样样都好,就是一点很不好,躺在赌桌上的海天豹两只手掌以纱布裹出了十个伤口,十根手指十个伤口,他的手指已先让人给由指根斩断。换句话说,那呈大字仰躺的家伙没有半根手指头可供他「尽情享用」,而他,对于买家的承诺是--三根手指头!
搔首困扰之际,石崩云才察觉出屋里还有个人,他半转身瞇着俊眸审视着正由黑暗中慢慢走到透着月光窗口的身影。是因方才乍见没有手指的海天豹太过震惊,否则,他早该察觉出她的存在了,不论是从脚步声或是从呼吸声听来,他都辨得出对方不但是个年轻女子,而且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站在月影下的她让人瞧不清面貌,只看得出一身补丁的乞儿衣,但她那对出奇莹亮的双眸和那头亮灿的长发还是很轻易地,掳获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他瞇眸审视,她怡然承受,两人间的沉默最后由凤凰出声打破。
「你是在考虑要不要将交易改为脚指头吗?」
「很幽默!」
石崩云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只匕首在手中轻拋,并顺势在赌桌上坐下,让匕首在那打着颤的海天豹脸颊上滑动着。
「是妳砍下了这家伙的十根手指头吗?」
凤凰点头,出手的人是仗剑,但她是主使人,点这个头,并没有错。
仗剑事先帮她查过了,海天豹开赌坊三十余载,其中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砍了他十根手指头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妳是太恨他了还是……」
他弓起长腿潇洒地架在赌桌上,很强势的动作,可面具下传出的却仍是很客气的笑声,「只是想故意坏我的事儿?」
这笑声她并不陌生,那天在他砍下厉俊之双腿前他也是这么笑的,对他而言,笑,并不代表着没事了。
「我并不认识他,所以,你猜对了,我纯粹只是为了坏你的事。」
凤凰面容镇定,摆明了不怕惹火眼前的猛狮。
「如果明天你的买家知道他原先买定的三根手指头变成了十根,这笔帐可不知该怎么算。你是索性骗说是自己手快十根全砍了?还是去道歉事前没能护妥货主,最终落得没有手指头可砍的结果?」
淡淡笑丝配上漫不经心,这女人难不成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湖传言笑面阎君只要收了银子就会执行到底,从不曾自毁承诺,却不知这一回,你会选择怎么做呢?」
凤凰从容不迫地高仰着颈项,她那头乌瀑似的青丝亦随着她的动作披散背后。
即便心情不爽极了,石崩云还是忍不住要诧异,明明穿得一身破破烂烂,这讨人厌的乞儿丫头,在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胆摆着高高在上、自信满满的公主姿态?
一个念头闪过,他突然很想击碎她那惹人厌的自信与冷静。
银光疾掠,石崩云手上匕首朝向着凤凰飞去。
强风逆扫,匕首削落了她颊边一撮青丝,也在她柔嫩颊上留下了浅浅红印。
皮未破、血未淌,这只是个小小的惩戒!
飞刀迎面时,凤凰既未惊惶失色呼叫,也未掩头闪躲,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眼,她见到石崩云火气已逝,赞赏取代眸底的神色。
「不错!对一个不会武的女人而言,妳还满勇敢的嘛!」
跃下赌桌,他笑笑地朝凤凰走去。
「我不是勇敢,只是没得选择,」她话说得坦白,「依你的本事,若真想要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既然如此,闪避何用?」
「很好!」他手环胸而笑,「妳不但勇敢而且聪明,我就是喜欢和这样的人做买卖。」
「你算准了我的出现就是为了想和你做买卖?」
「那当然!」他耸肩,「否则我想不出其它妳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错!」她点点头,「我也喜欢和聪明的人做买卖,赌桌底下有十根手指头,随便你想拿几根去交差都可以。」
「忘了那场失败的买卖吧!」石崩云用手爬了爬乱发,有些无可奈何。
「明天我会将买家的订金和十倍赔偿金奉送过去。我虽不曾失败,但接受失败的风度还有,这事儿该如何处理是我的问题不劳姑娘烦心,现在,」他睇着她,「妳可以告诉我妳想要买我去杀谁了吗?」
「不可以。」
她软声软气却固执十足的回答,让他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想买凶杀人又不肯交代要杀的是谁?」石崩云忍不住摇头,「妳当我是神呀?能猜得出妳的心意。」
「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凤凰气定神闲的说,「我那对头本事很大,若非确定了你的本事足够,我不能说出他是谁,太早说只会破了我的布局。」
不说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如果现在她就说出要他杀的人是当今皇帝,不难想象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当她是个疯子掉头走人。
惟今之计只有先找机会留在他身边再伺机而动了。
她咬咬唇,也许她能在这段时间里想出一个妙计,骗他为了她去杀那个狗皇帝。
「算了吧!」石崩云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妳若怕我本事不足大可另请高明。」
「不,我探听过了,天下杀手虽多,但论起武功最高,办事最干净俐落的顶尖高手,则非你莫属。」
「少灌米汤。」他瞪了眼像猪公似被捆绑在桌上的海天豹,「这儿不就摆着一桩我失手的例子?小乞婆,咱们的交易,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凤凰仰颈顶回他的话,语带蛮横。「我决定了是你就是你。如果你不和我做生意,那么日后我还会利用各种管道破坏你将接手的大小任务,让你次次都要铩羽含恨而归。」
石崩云好玩地打量起了眼前黑抹抹的她。
「这么和我斗,不怕我杀了妳?」
「你不会!因为并没有人出钱向你买我的命,素闻笑面阎君是不做赔本生意的,还有,」她由怀中掏出钱袋扔给他。三一千两银子,这只是订金,事成之后,想叫价多少都可以。」
明显地,三千两银子有效地止住了石崩云离意甚坚的脚步,他收下银袋,笑眸更亮了点,凝神想了想后,他爽快开口。
「好吧!反正最近也挺闲的,就照妳的规矩玩,只不过,如果最后我发现妳要我杀的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可别怪我要毁了这桩交易。」
凤凰不出声,这事儿后续发展上还有得棘手的,但不管了,总之先将他拖在身边再说吧。她点点头,佯装同意。
「那么,妳要我怎么做才能证明我的本事足够应付妳的对头?」
「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自有眼睛去看、去评断你的本事。此外,我也好一边留意那对头的动向,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如何动手。」
「按妳的意思,我倒成了柄杀人的斧头,不消问、不需明白,一个手势刀起头落。」他哼了声,「这可与我平日做买卖的原则不同。」
「不好吗?」她反问他,「你连脑筋都不用动就可以轻轻松松银两入袋。」
石崩云贼贼地笑了,「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而通常想贪点儿小便宜的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凤凰睨着他,「我称赞过你的聪明了吗?」
「是的,妳称赞过了,所以请不要再次吹捧,那只会让我更加觉得妳设下的是个将会致命的陷阱。可偏偏,对个总是自以为聪明过人的男人而言,愈是致命的陷阱却愈能激起他的兴趣。」石崩云耸肩,无所谓地看着她,「妳想跟着我就跟吧!只要妳受得了我那种刀口舐血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