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虽然他们回到了乡下,每天还是至少会打两通电话给段筠婵询问她的状况。
孙熙磊一直知道筠婵是个意志力坚强的女孩,但在医院陪伴她的这段期间,更让他见识到她惊人的韧性与耐力。
每天一早醒来,她会请他协助她下床走动至少半小时,然后依照医院发的手册,做完每一项复健运动。看着她咬牙忍痛,扶着医院走廊的墙壁一步步往前走时,他感到既心疼又骄傲。
也正因段筠婵积极的复健,使她的伤口愈合得非常迅速良好,医师宣布,再过两天就可以拆线回家。
这天上午,段筠婵坐在轮椅上,由孙熙磊推她出病房去做术后的一些追踪检查,护士小姐说可能要到中午才可以回病房。
「熙磊,你要不要趁这时间躺着睡一会儿。」临走前,段筠婵对他说道。
「妳别担心我,放心去做检查吧!我会在病房里等妳回来。」
把她送到检查室的门口,孙熙磊鼓励地对她笑笑,看着护士小姐把她推进去,等到护士小姐将检查室的门关上,他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他先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份报纸,然后买了早餐,走到医院大门外的花园边看报纸边吃早餐。
就在他差不多快看完报纸之际,突然感觉有人朝他走过来。
孙熙磊抬眼一瞧,发现竟是段筠娟。
「嗨!你好。我本来还在想是否应该直接前往病房,没想到正巧看见你坐在这边吃早餐。我姊姊现在情况如何?」段筠娟手上捧着一束花,一脸关心的问道。
「她刚刚才去做检查,可能要到中午才会出来。她目前恢复状况很好,大概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是吗?这样就好……因为我今天来找朋友,刚好在医院附近,所以想顺便送一束花过来。」段筠娟有点迟疑地说。「这束花,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拿到姊姊的病房?」
看见她依然是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孙熙磊忍不住问了。「我一直很好奇,妳明明很关心筠婵,为什么总是不让她知道呢?妳说妳跟她发生过一些事,但姊妹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解决的吧?」
段筠娟咬着唇,没有说话。
孙熙磊看见她的反应,知道自己太直接了,懊恼地直抓头。「对不起,算我多嘴,我毕竟不是妳们,也不晓得妳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应该没有立场发表意见。如果妳真的不想亲自送花到病房,就把花给我吧,我帮妳送过去。」
段筠娟看着花束,一会儿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地说:「我……我还是跟你一起送去好了,反正你不是说姊姊要中午才会回到病房。」
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她们姊妹之间的过节,不过,既然姊姊目前不在病房,她至少可以把花亲自送到她床前。
他们两人一起走回段筠婵的病房,段筠娟将包装精美的花束放在床头柜上。
「你刚刚说姊姊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可是她才刚开完刀,那么快出院会不会太冒险?」段筠娟一边整理着花束,一边问道。「她恢复的情况还好吗?」
「妳应该了解妳姊姊那种倔强好胜的个性,为了赶快好起来,她什么痛都可以咬牙忍过去。」孙熙磊心疼地叹气。「有时候,连我看了都替她觉得痛。」
段筠娟盯着向日葵半晌,才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以前的姊姊不是这样的。」
「真的?那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孙熙磊好奇地问,同时更好奇的是她们姊妹俩的关系。
他前天曾经试探性地询问筠婵要不要把住院的事情告诉她妹妹,结果筠婵想也不想地就否决,甚至刻意将话题移转到别的地方去。
而段筠娟,明明看起来就是很关心筠婵,却又处处躲着她?
真不明白这两姊妹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印象中,姊姊会因为看灾难片而伤心流泪,也会因为家里的鱼生了小鱼雀跃万分,她有丰沛的情感,且从来不吝于表达。」段筠娟走到窗户旁边,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沈浸于过去的美好时光里。「她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感性而优雅。」
「我认识的筠婵,完全不是妳说的那样。」孙熙磊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想要打破她筑起的心墙,简直难如登天,我想或许是因为你们家遭逢剧变,所以她才会改变性情吧。」
段筠娟轻叹一口气,低声地说:「那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孙熙磊不解。
段筠娟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病房外头传来一阵金属推车推过的噪音,让孙熙磊和段筠娟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段筠婵的检查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一个多小时结束,护士小姐推着她回到病房时,刚好听见孙熙磊在与人说话的声音。
由于她的病床位在病房里最靠窗的位置,病床附近的布帘一直都处于拉上的状态,以求取得些许隐私。而此刻,也因为布帘的间隔,使她看不见孙熙磊在跟谁说话。
她示意身后的护士停止前进,想听听看与他谈话的到底是谁。
「因为……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她的事。」
当段筠婵认出那是何人的声音时,蓦地身子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筠娟怎么会出现在这边?熙磊又怎么会认识她?
多年前的不堪回忆又鲜明的涌上,虽然那个男人的面孔在她的记忆中已是一片模糊,但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依旧清晰,胸口再度袭上一种熟悉的心痛。
明明,她不相信孙熙磊会和先前那个男人一样背弃她,可是一种麻痹感还是不由自主地渐渐从她的心底扩散,她很自然地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去。
「什么事?」孙熙磊问道。
段筠娟没有回答,反问:「你很爱我姊姊,是不是?如果她可能永远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充满不安全感,你依然爱她?」
布帘后的段筠婵屏住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不明白妳所谓的不安全感是什么,但是……对,我很爱她。」孙熙磊毫不扭捏,语气中充满确信。「即使她无法像我爱她一般爱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我曾经答应过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个承诺,会一直持续到我死的那一天。」
他的个性就是如此,爱上一个人,他就会努力争取,坚持到最后,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段筠娟为他语气中流露的深情而动容,段筠婵更是已经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老天终究是没有亏待她。
三年前,訑让她看清了她本想托付终生的那个男人不值得她浪费青春,三年后,弛还给她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好男人。
如果不是她的检查提早结束,她又怎能阴错阳差地听见孙熙磊这番有力的爱情宣言?
「拜托你,让我姊姊幸福,不要让她伤心。」段筠娟望向孙熙磊说道。「帮我让她恢复从前的样子,我真的好想她……好想她。」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段筠婵咬着唇,眼泪开始不听话地狂流,她身后的护士不知何时悄悄退去。
这些年,她沈浸于自己受到的伤害,几乎完全与妹妹断绝关系。即使筠娟曾经试图搭起和解的桥梁,她也坚持不肯跨过去。
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当时筠娟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她的前男友又很会讨女孩欢心,筠娟会一时被爱情冲昏头,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她一人。
一个才相恋一年、又会移情别恋的男人,值得让她切断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吗?
她,又何尝不想她?她们姊妹俩从小最亲近、形影不离,她在断绝与妹妹的关系时,不但伤害了妹妹,也伤害了自己。
深锁在段筠婵心中的某个结慢慢地解开,眼中不停流下的泪,缓缓将过去一切的恩怨涤尽,让她心中的伤神奇地复合痊愈。
她终于忍不住的啜泣声惊动了布帘另一端的两人。
孙熙磊很快地拉开布帘,愕然看见泪流满面的段筠婵,想也不想地便上前替她拭泪。
「筠婵,怎么哭得那么伤心?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喊我?」孙熙磊用袖子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像哄小孩似地说道。「乖!不哭,告诉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段筠婵没有看他,眼神直直地望着一脸惊慌、脸色发白的段筠娟。
「姊姊,我……我跟他才第二次见面,我们没有……」段筠娟急欲撇清她与孙熙磊的关系,深怕段筠婵误会。
「我知道。」段筠婵打断她的话,声音中充满浓浓的鼻音。「我刚才都听见了。」
段筠娟停止说话,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像是等候发落的受审犯人。
段筠婵瞥见搁置在床头柜的向日葵,刚停的泪水,忍不住又开始在眼中聚集。
那是她最爱的向日葵。
记得有一年,筠娟偷偷在家里屋顶上种了一盆向日葵,想当作送她的生日礼物,结果在她生日前夕,那盆向日葵却被台风给吹烂了,害筠娟哭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