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警方很快就循线逮到主嫌,但容臣云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一到医院,正好结束巡房工作的护理长对他们说明容臣云目前的伤势及情况。他的情况非常严重,肋骨断了四根,左前臂也有非开放性骨折,后脑有约十公分的伤口,其余的大小伤口几乎布满全身。
外伤部分已处理妥当,较令人担忧的是他有脑震荡,至今昏迷不醒。今晚是关键期,若在三十六小时内没有醒来,那么容臣云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高。
听完护理长的说明,花靖尧随她去补办入院手续,让花宇裳单独先进病房探望容臣云。
当花宇裳看见那躺在绿色床单上,几乎被绷带淹没的高大身躯时,揪紧的心碎成片片。热泪刺痛她的眼眶,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酸疼不已,她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露在薄被外的手,宽大的手关节上布满许多瘀伤及小伤口。但相较起来,这只手情况还算好的了,因为另一只手像是骨折,绷带紧紧地缠满整只前臂,以夹板固定安放在他胸前。
怎么会?白天时人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才经过十几个小时却已伤成这样?她不要这样,她宁可他醒来,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说那些伤她的话,也不要他受重伤躺在这儿。
「不许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有事!你一向都对我唯命是从,快点醒来,这是我的命令!我命令你:『醒来』──」
泪无声无息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容臣云紧闭的眼睫忽然轻轻颤动,在宇裳的命令下,深邃的限睁开,但一向炯炯有神的瞳眸此时却显得暗淡无光。
他眨眨眼,一剎那彷佛不认得她似的。花宇裳激动地想大叫医生,却无法移动半分,她的声音紧缩卡在喉间,眼睛紧紧地瞅住他的视线,害怕他的清醒只是自己的过度幻想。
好久、好久,他才终于开口:「小裳。」声音喑哑粗糙。
宇裳费力地吞咽喉咙的硬块,抖着唇却不知要说什么。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泫然道:「你干么理会那种人渣?那种人根本不需要理他!」
他看着她的脸,肿痛的右手困难地抬起拭去她的泪。「那……那则新闻是他报复妳的手段,我……不能原谅……」
「我说过几百次了,那种无聊的新闻,我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她在乎他的安危胜过一个无聊男子幼稚的报复行为。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让他伤害妳……我……我不能……」激动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呛咳,每一次咳嗽都会牵动受伤的胸口,他猜他至少断了三、四根肋骨,才会该死的这么痛。
花宇裳望着他,眼底隐隐燃起怒火。又来了!又是为了保护她……她受够了!
气到极点,宇裳的表情反而变得冷艳,语调异常地平静。「你还要用这个枷锁箍住自己多久?」
下一瞬她的目光移到他缠满绷带、垂放在胸前的左手,细瘦小指上的白金戒指反射着日光灯惨白的光芒。
容臣云望着花宇裳的动作,眼睛逐渐瞠大。他想阻止、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花宇裳取下那枚戒指。
她冷漠又决绝地望进他惊愕的双瞳。「我不需要你了,你自由了!这个戒指我收回,从今以后,你不必再保护我了。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就这样,容臣云被放逐了。
第六章
历经一夜无眠后,容臣云匆匆梳洗,不到上班时间便进办公室,一直忍到九点过十分才动手连线,要求和花靖尧做视讯会议。
花靖尧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前,眉毛微扬地望着他。「早啊!没想到你精神这么好,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重要事情要报告?」
容臣云心里很清楚花靖尧是存心捉弄他。他紧咬着牙瞪着花靖尧,过了一会儿才从齿缝中迸出一句:「没有。」
花靖尧镜片后的眼睛故作惊讶地睁大。「没有?那我可以请问,你这么早打来找我做什么?」
「你确定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你指的是什么?我们昨天讨论很多事,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花靖尧继续装傻,看着难得失控的容臣云脸一阵青一阵白,不讳言他心里其实乐翻天。
「花靖尧!别再跟我装傻!你很清楚我所指为何?」容臣云忍无可忍地低声咆哮。
「哦,你说的是小裳的婚事吗?」花靖尧恍然大悟地说。「没错,是真的,千真万确。事实上,你今天大概就会收到喜帖了吧?我记得小裳特别留了一张给你,婚礼在下礼拜一,你会来参加吗?」
容臣云呼吸沉重,感觉心脏重重地敲击着肋骨,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沈默不语地瞪着前方。
「尧……她……看起来快乐吗?」许久之后,他的声音幽幽地透过电子设备传来。
「快乐?」花靖尧吃了一惊,没想到容臣云忽然抛出这么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但他立刻明白其中涵义。
花靖尧手指轻敲着桌面,思考了一下,再抬头,眼里闪过一抹光芒。
「她很忙,这你应该知道,可是,工作对她来说一向是个挑战,也是她最擅长、最拿手的。她的事业稳定、前途光明,有一大票痴心、专情的追求者,最近又即将嫁给全台湾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你想她快乐吗?」
容臣云紧闭着唇,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他紧皱着的眉像是要夹死蚊子。
花靖尧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她快不快乐我是不知道,只是……听小音说她最近常恍神、心不在焉,食欲也不好,瘦了一圈。」
花靖尧的话非但没有让容臣云安心,反而让他的眉攒得更深,眼底浓浓地布满焦虑与担忧。
「对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花靖尧忽然对他提出要求。
「什么事?」他心不在焉地问。
「你能暂时收留我的秘书一段时间吗?」
「英司?」容臣云瞇着眼。他和英司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背景、命运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差别在于效忠的对象不同。
容臣云的主人是白媗及花宇裳,柯英司则是小林爱子及花靖尧。
「没错。他最近遇到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虽然他和柯英司已经很久不曾见面,但青梅竹马的情感及相似的命运,让容臣云对柯英司有着特殊的情谊。
花靖尧皱了眉头,似乎犹豫了一下。
「他的爱人最近要结婚了,可惜对象不是他。简言之,他是失恋了,可是……又不太一样。」
花靖尧的话让容臣云一头雾水。「怎么个不太一样?」
「对方似乎也没有要和他分手的想法。」
「想脚踏两条船?这个女人未免太厚颜无耻了点?」
「呃……臣云,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
「什么事?」
「英司的爱人不是女的,是个男人。」
嗄?什么?容臣云以为自己的耳朵刚刚当机,他没听错?
「而且这个男人你刚好也认识。」花靖尧不顾容臣云快掉下来的下巴,继续道:「他就是小裳即将结婚的未婚夫──郑传雄。」
容臣云猛地站起,力道之猛连椅子都翻倒在地。他不敢相信地紧瞪着墙上的投影。
「你说什么?小裳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同性恋?还是一个花心的同性恋?」他咆哮。
「我也不知道,这你就要去问小裳了,她只说她想要结婚了。毕竟,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花靖尧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
「你是她的大哥耶!为什么不阻止她?好歹也劝劝她啊!」容臣云真的急了,一向自制的他此刻看起来是彻底的气急败坏。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小裳了,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就算外星人来都阻止不了她。我的话她要是听得进去,她就不叫『花宇裳』了。」
容臣云重重地叹气,明白花靖尧所言不假。事实上,他知道只要是花宇裳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撼动的。只是,他挫折得像溺水的人胡乱地想抓住什么来使自己免于灭顶,才会对花靖尧说出那些愚蠢的话。
他烦躁不耐地扒梳头发,觉得一座火山在体内爆发,正不断地冒出炙热、浓稠的岩浆。
他必须阻止她,无论如何,他一定会阻止她。
「如果你不行,那只好由我来了。」容臣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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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前夕,宇裳站在卧室的窗前,凝望着林木蓊郁的庭园出神。她无意识地摸着胸前的坠子,神秘的猫眼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正在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计谋?
房内,顾晴岚正替她整理明天婚礼的嫁纱。
「小裳妳看,好漂亮哦!明天妳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顾晴岚由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