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谢谢!」平生头一回收到花,还是这么大一把,童颜感动得鼻头泛酸。「可是这么大一束,我要摆哪去好?」
「先找个水桶暂放,回头我再陪妳去买个花瓶。」女人都爱花,她竟连个盛花的器皿都没有?他纵容地将之归类为她不同于其它女人的独特。
她噗哧地笑了。「花放在水桶里很奇怪耶!」就好像一个人穿了不合宜的衣服似的,怎么看怎么怪。
「不然妳有更好的方法吗?」深邃的眼扫过她全身上下。
好美!平日的她清秀灵动,化了淡妆的她,妩媚撩人,各有不同风情,却同样让他移不开目光。
「……没有。」苦恼地攒起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没辙。
「所以喽,还是先用水桶装起来吧。」
待她在后阳台找到透明水桶,并将花插好之后,两人相偕出门,直奔颁奖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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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奖杯,大会细心地准备自助式午餐,两人一同用过餐后,在回程的车上,童颜的脸鼓鼓的,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领了奖不高兴喔?」欧维喆双手掌控着方向盘,像个专业的舵手。
「哪有?」声音闷闷的,小脸只此暴怒中的河豚好上那么一点,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是大会提供的餐点不好,让妳吃得不痛快?」每次猜测她的心情比猜灯谜还难,欧维喆不得不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多读点书,或许就能轻易猜出她的颓丧。
童颜这回连应答都懒,当他小丑耍猴戏。
「该不会是招待人员服务不周吧?」不通,再换个方向猜猜。「我觉得还好啊,那个叫什么……珍妮的小姐,挺健谈的,我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呢!」
「是啊是啊,珍妮小姐好嘛,人漂亮、开朗又健谈,你怎不多留一会儿?」
那个珍妮,从头到尾黏在他身边,算什么嘛!她才是今天的主角,而他是她的男伴,那女人瞎了眼看不出来吗?
喔喔!欧维喆再迟钝也闻嗅得出某种不寻常的气味,横竖这丫头吃醋了?
「吃味啊?」他可乐了,这表示自己成功的机会大跃进,免不了在口头上占点威风。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干么吃味?」她只是心里不舒坦,跟「吃味」这两个字绝对扯不上边,绝不!
「是是是,我不是妳的谁,只是个痴痴等待妳邀请我喝茶的家伙。」他也不恼,瞧她微愠的俏脸,别有一番风情。
「你……我懒得理你!」愠恼地将脸撇向车窗,她决定不再理这个长得「伤风败俗」的臭男人!
都怪他,没事长这么漂亮干么?害得整个会场的女人全专注地对他行「注目礼」,那垂涎的神态她想假装没看到都不行!最可恶的是,那个超黏人的珍妮,只差没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很好啊,他喜欢那种女人就去啊,又没人拦他。她自认自己皮相不美、脾性又差,他一天到晚黏着她做啥?自讨没趣喔!
哎~~又来了!每回她不高兴就会来这招,对他相应不理。
好在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男人,不然像他这般优秀的新好男人,她到哪儿再找一个哟!
转进公寓巷口,欧维喆远远便看到一对中年男女立于公寓门前,两人分站公寓两旁抬头张望,像在找什么似的。
「颜,那两个人妳认识吗?」职业使然,有陌生人在住家附近徘徊都得注意,他直觉地问了童颜一句。
顺着他的视线,童颜看清了那对男女的长相,小脸逐渐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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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正上演着准备离婚的双亲争夺孩子的戏码,欧维喆一直以为那只会发生在年幼的孩童身上,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刻、在他眼前,活生生地发生在童颜身上,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女孩。
「颜颜,跟妈住吧,我会好好照顾妳的。」陈美贤是童颜的母亲,此刻正拉着她的小手劝说道。
「像那种不守妇道的妈,我看还是省了吧!」童文,童家长子,也就是童颜的爸爸,鄙夷地撇嘴说道。「来跟爸住,改明儿个我再给妳找个后妈,吃的喝的少不了妳。」
在女儿面前被拆穿自己的丑事,陈美贤羞极反怒,大声吼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不守妇道?女儿本来就是跟着妈妈比较好!」
「难道妳偷人是假的喔?要证据吗?征信社给的一堆照片跟山一样,我不介意拿给妳看。」童文嗤笑,半点没将她的叫嚣放在眼里。
「五十步笑百步啊?要不是你在外面乱搞,我会向外发展?!」
「男人逢场作戏怎能当真?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妳们母女俩!结果妳是怎么对待我的?偷人?亏妳做得出来!」
欧维喆懂了,典型富豪家族香艳史,只是不幸发生在童颜身上。
原本他没有资格也不该参与童颜的家务事,但她的状况实在太糟,看到亲生父母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后,她开始不自觉的发颤,差点连下车的力量都没有,他才不得不陪同她一起面对,给她力量,否则还真怕她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他现在只能保持沉默,毕竟颜还没有认定他,以一个朋友的立场,除了默默给予她支持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我要颜颜跟我一起住!」母亲温柔婉约的形象在陈美贤身上荡然无存。
「妳凭什么要颜颜?她跟着我姓,是童家的长孙女。」童文也丝毫不让步,两方争执不断。「哦~~我懂了,妳八成是看上颜颜有资格继承我们童家的财产,才死巴着她不放吧?真是贪婪的女人!」
哇噻!这种话也敢在孩子面前说喔?真是对要命的父母!
欧维喆不忍地凝了眼呆坐沙发的童颜,为她可悲的处境感到无限心疼。
「我可没拿你半毛赡养费,没你想的那么下流!」
「妳说我什么?妳──」
「够了!」就在男女争吵声几乎淹没整个小小的套房之际,童颜终究难忍地大吼出声,成功地平息那对怨偶的吵架声浪。
「我成年了,有权利主掌我自己的生活,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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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父母之后,童颜蜷曲在沙发上,像只没人要的小狗般低泣,直让欧维喆见了揪心扯肺,恨自己没能让她避免这不堪的局面。
「别哭了,妳做出决定了不是吗?」拍抚着她的背脊,除了安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最丑陋的一面……」她知道总有一天得面对这残酷的场面,只是料不到会在他面前,这令她更无地自容。
打从国小开始,她就发现父母背着对方各玩各的,该说是他们戏演得太好还是本性虚伪,在家族聚会及亲戚朋友面前,他们总扮演亲密夫妻,足以登上模范宝座,只有她晓得在回到家后,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对父母。
谩骂、争执,没有一天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直到她二十岁生日,收到这间套房做为礼物,这才有了脱逃的空间。
或许因为背负着父母的秘辛,唯恐在不经意间让大家发现她的家庭如此变态,继而受到亲朋好友的唾弃,她开始封闭自己,变得闭塞、唯唯诺诺,拒绝和人交心,全都因为她有这般不堪的背景,而她却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快乐。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些堂妹,有完整的家庭、真心宠爱她们的父母,而不是为了她的血缘所能继承的既得利益,苟延残喘地得到父母的注意。
没有人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却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这教她该如何面对他?倘使他露出鄙夷的眸光?
「说什么傻话!妳不需要背负其它人的罪恶,妳就是妳啊,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欧维喆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心疼地搂紧她。
童颜僵硬了下,她忘了多久不曾有人这般温柔地拥抱过她。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遥远,遥远到她忘了有人可以给她温暖、让她依靠,她在此刻彻底崩溃,揪紧他的领口放声大哭──
她哭得惊天动地、肝肠寸断,像是要倾尽这许多年来的委屈、孤单;欧维喆没有再试着安抚她失控的情绪,或许让她一次哭个过瘾,之后这些都将不再构成足以威胁她的内心阴影,一切终将雨过天青。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嚎啕大哭成了抽噎的低泣,却依旧揪着他的领口不放,彷佛害怕再被丢弃一般。
「你……会看不起我吗?」她的声音沙哑难辨,身体止不住发抖。
她好怕,怕他表现出来的全是假象,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一切,不得已才对她伸出援手,一旦离开有她的空间,会不会逃之夭夭,从此避她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