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步出童家祖屋,婉拒了三位堂妹的邀约,童颜信步踩在布满大小碎石的健康步道上,脚步略显沉重。
直到现在,她还没能消化自己刚在大厝里答应了什么──一年内找到结婚的对象,不然就是留下一个孩子也行,绝对「惨绝人寰」的约定。
在一年之内,四个堂姊妹依照达成目标的顺序排列,冠军一千万,亚军五百万,季军三百万,殿后则只有一百万,以新台币计算,爷爷奸笑的嘴脸在此刻展现无遗。
她私心嘲笑爷爷的天真,因为像这种约定根本可以转个身就当个屁,即使全然不当那么回事都无所谓。
反正爷爷又不可能拿着刀追杀她,强逼她达成目标,大不了就是她被其它堂妹们取笑,外加领不到爷爷利诱的高额奖金罢了。
被取笑又不会死,但此刻牵涉的绝对是面子问题!
人家说「输郎呒输阵,输阵啪看面」,尤其她又是四人当中最年长的,百分之百会成为家族间闲嗑牙时,绝佳的笑谈题材。
浅叹一口,抬头望向无云的天际。
和晴空全然背道而驰的是她阴沈的心情,宛如一抹厚重的乌云,沉重地盘据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才挥别一段不算愉快的感情,服装设计的工作又不甚顺遂,她很清楚刚才在大厝里和大家一起瞎起哄的自己,全然是强颜欢笑,更遑论探讨的偏巧是敏感的终身话题。
即使婚姻和爱情未必能画上等号,但是要她在短时间内接受另一个男人,真的是很困难!不过……如果纯粹只是为爷爷留下个曾孙,她或许还能够认真地考虑一番。
一个人的生活确实无趣,若能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在身边吵闹,生活肯定精彩许多,这倒构成另一个驱使她想完成那个约定的动力。
振动的手机扰乱了她的思绪,她连忙拉回不切实际的空想,按下接听键。
「喂。」
「请问是童颜小姐吗?」
「是,我是,你哪位?」很陌生的声音,在她的印象里不曾出现过。
「童小姐妳好,我是冬之舞服装设计主办单位的联络人,在此通知妳一个好消息,恭喜妳荣获这届设计比赛的新人奖,下个月的颁奖典礼,请妳……」
在结束通话后,童颜难掩心头的兴奋,大大的笑靥浮上嘴角,她抡起拳头弓起手肘使力一顿,欢愉地轻吼一声──「YES!」
人生没有永远的黑暗,现在工作的部分有了转机,至于孩子的部分……就交给上天去定夺喽!
第一章
这……这个男人,看人的眼光好骇人!
和客户约好讨论服装设计稿的童颜,在士林的某咖啡厅里巧遇小堂妹童芯,她趋上前去打招呼,不料小堂妹是当班时打混被她遇上,更倒霉的是,连她同事也来凑上一脚──两个童颜不认识的「生鲜猛男」。
「小姐妳好,我这伙伴就是这样,妳可别见怪。」直盯着她瞧的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怕她看不见似地对她猛放电,电得她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因为另一个男人对童芯有点凶,所以这个人才特意向她解释?童颜眨眨眼,露出有丝僵硬的客套浅笑,没漏看他双眸间流窜的电流。
她最怕的男人就是油嘴滑舌又爱引起女孩子注意的痞子男,这种男人她在工作场合里见多了,很多男模特儿都是这种调调,更过分的还带点娘娘腔,教她看了直反胃。
童颜暗自思量,没注意芯芯和她的同事说了哪些话,等到她惊觉自己这般闪神很没礼貌,一回神却又适巧听见那男人开口说了句──
「拜托你们别在单身汉面前打情骂俏好吗?很不道德耶!」
「噗!」童颜顿时忍不住喷笑出声。
听听这话,多像怨男啊!跟他过于亮眼的外型一点都不符合。
这男人有头微鬈的发,柔顺地贴附在他完美的头型上;高挑匀称的身材,足以媲美她经常在工作场合上遇见的任何一个男模特儿;浓密的眉不似另一个男人那般张牙舞爪,或许跟他发质一样有点自然鬈的缘故,柔顺地贴靠在他的双眼之上。
他过于晶亮的明灿大眼着实漂亮,但那种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眼神却又教她敬谢不敏,但不讳言,她,毫不费力便对他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噢!漂亮的小姐终于露出妳那甜美的笑靥,让我感觉整天的疲惫都消失了,人生充满无限生机和希望。」男人见她终于有所反应,陡地单手捧胸,一手掌心朝上,肢体像在演舞台剧般夸张。
几只乌鸦飞过咖啡厅的上空,除了那位夸张的表演者之外,童颜、童芯及另一个男人皆面有菜菜子地打了个哆嗦──油~~肉麻!
如果这家伙能不开口多好?一开口就破坏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美感,童颜深感遗憾。
「喝茶啦!」站在童芯身边的男人径自拉开椅子,决定不再搭理痞子伙伴。「累毙了,休息一下也好。」
「是啊,美丽的小姐,请让我为妳服务。」为童颜拉开椅子,油腔滑调的痞子男开始展现绅士风范,大献殷勤。
「呃,不用了。」扯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童颜赶忙找借口遁逃;再不逃,她还真怕自己会拿桌上的餐巾纸来充当耳塞呢!「芯芯,你们聊,我工作室里还有事,先走了,掰!」
她慌张地逃离咖啡厅,身后像有鬼在追她似的,速度之快连自己都咋舌──她怀疑自己可以去参加百米赛跑,而且稳拿后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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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服装公司上班,设计的样式不论线条、主题,全得视公司的需要而产生,回到家后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设计空间。
童颜在爸妈送给她的套房里隔了一道墙,大部分的空间留当工作室,留下约莫三坪大小做为她的房间;她总会利用下班后的几个小时,私下接洽自己想做的案子,充分展现自己的设计理念,而那座新人奖就是这么来的。
在画纸上画下第一笔线条,她正打算为新接洽的客户设计一套晚宴服,但这时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将她脑子里浮现的客户形象打散。
「喂,童颜工作室。」她喜欢这样称呼自己的住处,那让她产生小小的虚荣感,提醒自己已是小有名声的服装设计师,不再是个乱涂鸦的女孩。
「颜颜!」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音,令她反胃的男音。「妳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妳知不知道我找妳找得好辛苦?」
闭了闭眼,童颜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倪超鸿先生。」
倪超鸿,一如他的名字,在女人堆里很红,是她前任且刚分手的男朋友,从她提出分手的瞬间开始,这个人就跟她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颜颜,妳不是这么无情的吧?」倪超鸿干笑两声,涎着笑脸好声好气地安抚道:「好歹我们也交往半年了,我还是这么爱妳,妳怎么能片面决定跟我分手?」
爱她?她相信,倪超鸿的爱就像呼吸那般自然,对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脱口而出,即使是男人也一样。
「当你背着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来之后?你怎能认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她波澜不兴的口吻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
正确来说,她和倪超鸿之所以分手,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他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翻滚──那女人还是她前阵子参加服装设计研习班时的同学,就坐在她的左前方。
「哎哟,亲爱的,妳不会认为那有什么吧?对男人而言,那只是正常的发泄而已。」倪超鸿的脸皮犹如铜墙铁壁,不论童颜如何嘲讽都无所谓。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说辞。」童颜深吸口气,越听越觉得他厚颜无耻。
对,他嘴甜,会哄女孩子,或许当初她也是因为如此才对他着迷,误认为他是真心喜爱自己,跟着没头没脑地栽进去;但当他和那女人的激情画面在她面前上演时,她才看清被他如此对待的并不是只有自己而已,而是他对任何一位雌性动物皆同等对待。
「颜颜,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耶,如果真要拿这件事来怪我,妳恐怕得先怪妳自己。」倪超鸿口吻一转,瞬时有了责备的味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谈恋爱只能牵牵小手,连亲吻都不行的吗?那未免太过苛求!」
这女人以为她是谁啊?古代的贞女吗?要不是看在她还算有几分姿色,家里有几个钱,他会浪费时间跟她搅和?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既然妳不给我,我只有向外发展,这纯粹是自然的生理现象,妳……」
「嘟!嘟!嘟──」
童颜很没礼貌地挂上电话,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和精力跟他研究什么自然的生理现象。
人家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倪超鸿那些会说话、哄女人开心的本事,的确会令女人产生迷惑,继而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但他怎能贪求她在看清现实之后,继续为了那要不得的本事对他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