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耘绅蹙起眉心,狐疑的睨住她,发现她眸中的茫然和忧伤,瞬间,淡薄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虽然不寻常,但他倒不排斥。
其实,她不「番」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尤其发现她有一双透著神秘光采,如猫儿般的眼瞳後,更觉得她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
沉吟半晌,他最後顺从她。
车子朝位居台北市高级地段的「极品东方」俱乐部方向,疾驶而去。
途中,两人没有再交谈,沉默,似乎已成了彼此不言而喻的共识。
但双方却都各怀心思——
沈书嫚对身旁的男人心怀感激,也相信他追求的诚意。
楼耘绅则对她脸上沉静、坚决的神情,印象深刻,而且发觉她其实也和所有女人都一样—翻脸不认人。
他不禁感到好奇,等到「真相大白」後,她会以何种表情、态度面对他?他猜想著,不过无论哪一种结果,应该都会让他得到报复的快感。
思及此,他修长的指轻敲著方向盘,似弹钢琴般轻快飞舞。
十分钟後,车子抵达「极品东方」俱乐部,那是「禁忌场」五位各有擅长、年轻有为的股东把酒言欢、互换心事的秘密基地。
这专属於男人的聚会,从来未曾有女人涉足,虽没有硬性规定,只是五个人都没想过要让女人介入。
不过,这样的默契,即将在今晚被打破。
楼耘绅将车钥匙交给门侍,领著沈书嫚入内,向柜台出示会员证件後,也替她办了一张临时会员证,才得以进入酒吧。
当他们俪影双双出现在好友面前时,四位恶少差点没把甫人口的酒喷出来,一张张英俊的脸孔,表情透著古怪,不动声色的盯著他们两人瞧。
「坐。」楼耘绅对好友们打量的眼光视若无睹,体贴的替她拉开椅子,等她入座後,轻声询问:「喝点什么?」
沈书嫚绷著嗓子不假思索的回答:「最烈的那种。」
话既出,除了楼耘绅以外的四个大男人皆皱起眉,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
等到楼耘绅到吧台点酒,由今晚的聚会召集人、亦是负责打电话联络他的音乐教父—傅豫首先发难。
「我们是绅的死党,我是傅豫,你好。」他俊美的脸上挂著微笑,丝毫没有超级王牌制作人的架子,但亲切的傅豫,只有在家人、好友面前,才会显露。
当然,好友的「朋友」也在范围之内。
即使不太听流行音乐,但沈书嫚还是听过他的大名,却没料到他居然和楼耘绅有关系?虽然情绪低落,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少,她微微颔首,拘谨道:「你好,我叫沈书嫚。」
「我是牟汉东。」另一个一脸冷峻的男子报出自己的名字。
「沈小姐你好,我是聂雅爵。」他不愠不火的语调,谈吐间,便能感受到他的非凡气质。
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让她的眼睛越瞠越大。
他们的职业属性大不相同,她实在很难把他们联想在一块,也想不透,他们如何成为「死党」的?
「孤狼」辜允朕冷冷的、毫不避讳的端详著「来路不明」的女人,然後以一种近乎质问的口吻道:「你是绅的什么人?」
「我……」她哑口无言,无从介绍起。
「允朕,你会吓坏她的。」聂雅爵拍拍好友的肩,好脾气道。
「别告诉我,你是绅的女人。」辜允朕撇了撇唇,语气低沉又冰冷,仿佛来自地狱。
沈书嫚不是笨蛋,她当然明白他话中轻藐的意味。
言下之意,是说她不配当楼耘绅的女人,她受够了!
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忍受这一连串莫名的羞辱,更何况,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平凡人!谁来告诉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以伤人的字眼,对她大加挞伐?
她的忍耐,已濒临极限。
「我跟他没有关系。」她压抑满腔怒气,赌气的否认。
「你跟他没关系?」辜允朕嗤哼一声,口气不善的下逐客令。「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怔愣了下,沈书嫚酝酿已久的怒气终於爆发,她倏地起身,二话不说便调头离开。
甫从吧台回座的楼耘绅,恰好和她闪身而过。
由於端著两杯酒,无法立刻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消失在视线中。
「发生什么事了?」他踱回座位,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允朕把人赶走了。」傅豫一言以蔽之。
楼耘绅仅是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
「哪里来的修女?看了就倒胃。」辜允肤的语气充满嘲弄。
「她是我的「雇主」。」楼耘绅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们就是因为楼耘绅接下「任务」,才聚集在一起,打算问个清楚。
「为什么是她?」这是其他四人一致的疑惑。
有了两次前车之监,楼耘绅自然懂得小心应对,免得他们又私下搞花样。
「大学学妹,纯粹帮忙。」他语带保留,不想透露太多。
「别闹了,你不会那么见义勇为的。」牟汉东嗤之以鼻,摆明了不信。
他身为政客,表面上是为民服务,事实上,每件事都经过精密算计後,有利可图的才会去做。
这就是四位恶少的共同想法。
楼耘绅咧嘴一笑,并下介意奸友们的贬损。「啧,原来,我在你们眼中,那么势利?」面对他们,他总是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绅,你在怕什么?」聂雅爵眯起迷人深邃的湛蓝双眸,优雅至极。
「怕?」他勾起薄唇。「我向来无所惧。」言语间净是掩不住的自信。
「话先别说的太早太满。」傅豫频频摇头,十分不以为然。「有时候,越铁齿的人,越容易踢到铁板。」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瞟了身旁的牟汉东一眼。
「看我干什么?」他没好气的瞪回去,不甘示弱的反击。「你在说你自己。」
「若是想整我,劝你们还是打消念头,别白费心机了。」楼耘绅把话挑明,然後品著酒,舒服的吁了一口气。
现下,是他今天精神最放松的一刻。唯有在好友面前,他才能彻底解放,不必再顾及所谓的良好形象,显露出真本性。
「哼!玩政治的果然老奸巨猾。」牟汉东毫不客气的批评。
他们全都认为,以楼耘绅的聪明才智,当个小议员著实太大材小用了,从政之於他,不过只是个游戏,其实他压根不眷恋权势、名利。
以他多年来当律师时屡战屡胜的显赫战绩,早就赚饱了银子,政商界大佬们也对他打官司的功力又爱又恨,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能够帮他们脱身,就有办法再将他们撂倒。
因此,若有需要,只消他一句话,政商两方都绝对相挺到底,虽没有实质握有权力,但却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永远都那么悠游自在、游刀有余,「禁忌场」也是在他的规画、督促下才得以迅速成立,而且利润逐年成长,他厥功甚伟,他不但是个顶尖律师,也是个经商人才。
真要赚钱,当议员实在很没搞头。
「好说。」楼耘绅耸耸肩,一口将酒饮尽。「别谈我了,聊聊你们。」他转移话题,存心模糊焦点。
五个大男人难得相聚,百无禁忌的闲聊著,享受忙碌工作之余的逍遥时光。
不过,此时楼耘绅和其余四位恶少们心里想的,却截然不同——前者,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张镶著美眸的女性脸庞,扰乱他的思绪,当然,这一点他绝不会向好友坦承。
後者,则是有志一同的想著:该如何整他?
第六章
忿然赌气的离开酒吧,沈书嫚疾步冲出俱乐部,沁凉的晚风迎面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双手环胸,企图驱走寒意,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浓稠的哀愁。
短短一个晚上,她的心境产生了明显变化—想要全新改变自己的强烈欲望。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或许是一时受到过多打击与刺激,气昏了头所导致的想法,但就是有种非做不可的坚决意志正催促著她。
於是,心念一转,她凭藉著滚烫的愤慨,就近到一家名牌服饰店,请店员帮她搭配一套当季最流行的行头。
在试穿的过程中,外形亮丽、打扮时髦的女售货员频频称赞她身材好、是完美的衣架子云云。
穿衣镜前,照映出最後定装的模样——一头长发自然披泻、浪漫剪裁的红色露肩上衣、锯齿状不规则黑纱裙,性感网袜、足蹬两寸细高跟鞋,夸张华丽风的单边耳环及手链,令她展现出浑然不同的柔情摇滚风格。
这是她的新尝试,也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这……好像不太适合……」她反覆端详著,觉得不妥,一下子改变太大,她没有心理准备,感到有些无措。
「怎么会!这简直是为您量身订造的。」售货小姐加重语气强调道。「你一定会成为目光焦点。」
沈书嫚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上去,喃喃地问:「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