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的休息室里,舒若棻捧著喝到一半的咖啡,怔忡的盯著电视画面,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
多家媒体记者闻讯蜂拥而至包围了韩氏集团总公司,拚命追问负责人的下落,但是目前持股最多的董事长韩绍鸿却不知去向,只推派了公关经理出来解说,对于董事长的行踪却是一问三不知,只含糊其词的说是去国外度假,关于公司财务危机的事情三缄其口,而一向备受外界艳羡倾慕的集团少东韩克齐,同样不知去向,让记者对韩氏这次的财务危机更加肯定了,所有猜测的谣言甚嚣尘上,韩氏破产的可能性也不断的在升高。
老天……舒若棻脑海中浮起韩克齐英俊又自信迷人的笑脸,心情有些复杂,上次见到他时已是半年前的事,不可否认的,她曾经嫉妒过他的好运,上天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人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但她从来没坏心到诅咒他遭恶运,曾是那么自负的天之骄子,面对这样的打击,他会如何自处?
这件足以撼动整个业界的金融风暴,各家媒体持续报导了半个月,但是主角的韩氏父子仍然行踪成谜,就在社会大众关切的熟度逐渐退烧的某一天晚上,舒若棻正看著晚间新闻,门铃冷不防地响了起来。
她纳闷的跑去开门,从门板上的猫眼确认外头访客的身分时,她呆了好几秒,忍不住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再度响起的门铃声拉回她的注意力,迟疑半晌后,她才缓缓的打开门。
“嗨……”他扯开嘴角笑,但表情是很僵硬勉强的,以往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存在,此刻的他看来狼狈又落魄,还带著点因为走投无路,被迫投靠他人的窘迫无助。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实在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他不知去向的消息,下一刻本人就出现在她面前。
“我可以进去吗?”韩克齐自信的神采不再,现在的他像只被彻底斗败的公鸡,脸上写满疲惫的神情。
她考虑了一会儿,随即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谢谢。”他像是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般,一进到屋里就直接走到两人座的沙发旁颓坐下来,交叉双手支著额头,仿佛好几天没有休息似的。
舒若棻关上门,电视新闻还在播报著韩氏集团财务危机的消息,她赶紧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客厅里立刻陷入一片寂静。
“你可以不用关电视,我不会介意的。”他露出一抹苦笑,还有更多的自嘲。
“呃……”她脸上有抹被逮到小动作的尴尬,“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都可以。”他根本不在意这些琐事了,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毫无需求,“如果有酒的话更好。”或许一醉能解千愁。
她走进厨房,没有如他所愿拿出任何带有酒精成分的饮料,反而泡了杯清淡的绿茶给他醒醒脑。
空气中有种不自然的静默,韩克齐脸色沉凝的啜饮著手上温热的茶水,神魂却像是飞到九霄云外,宛如一具空壳,在人间迷失了方向,跌跌撞撞来到她的住所。
她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的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目光却梭巡过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落寞身影。
“你不问我吗?”韩克齐知道自己的出现突兀又充满了谜团,她应该有很多话想问。
舒若棻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如果你愿意说。”
他无奈的苦笑,“财务危机的事是真的。”他直言不讳,但口气里却透露著对这情况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仍旧沉默,像是印证了心中一个谜团般木然,这阵子记者们勤奋不懈挖掘出的内幕虽不中亦不远矣,只差个人亲口证实罢了。
“我不明白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的父亲问明真相,只能够狼狈的先想办法躲避如猎狗般的记者……”他喃喃地说,原本俊逸飞扬的脸庞,现在堆满了浓浓的疲惫。
“喔……”她无言以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身分只是个外人,对这些事没有置喙评论的余地。“我以为你会找朋友避难,而不是我这个没见遇几次面的陌生人。”
他的嘴角浮上一抹嘲弄与寒冷,“我以为的朋友却是第一个出卖我行踪的人,只要是我名下的别墅,都有记者在盯梢,我根本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厚著脸皮来找你,或许现在陌生人还比朋友值得信任。”
她轻抿唇,不表示意见,此刻他遭逢事业危机又面对朋友背叛,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靠他自己调适心情,渡过眼前的难关。
“很可笑……”他的声音幽幽犹如从冰冷的地狱传来,“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原本坐拥一切名利财富,可是现在呢?简直像只丧家之犬……”
舒若棻微微抬起眼皮打量他,握著杯子的修长手指些微颤抖著,英俊的脸孔掩不住挫败的神色,向来顺心得意的天之骄子被彻底击垮,彷徨无助得像是一个迷路的小男孩股,眼神里尽是茫然与不安。
“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他以手掩面,声音止不住微微颤抖著。
“喂……”他的模样吓到了她,舒若棻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从来没有安慰男人的经验。
他陷入情绪的泥沼中,明知道这感觉很荒谬,但那种像是失去一切的惶恐,却排山倒海而来。
“或许……情况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呀。”她试著以轻松的语气打哈哈,但听在耳里却连自己都觉得虚伪。
“一夜之间,我像是被夺走了一切,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其实……换个方式想想,你只是失去了钱财,身外之物何必这样挂念,顶多从头再来……”她吞回了后面的话,不,东山再起谈何容易?这么大的财团垮台,要再建立同样的规模不是三、五年就可以办到的,在他卷土重来之前,或许还得面对庞大的债务,对韩克齐而言,他的世界的确是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崩裂了。
他不语,微微颤抖的肩膀透露著对未来的彷徨与茫然,人生若有起伏高低,他相信此刻自己已在谷底。
“喂……别这样……”迟疑了半晌,她还是抬起手拍拍他的肩,像在安慰一个失意的大男孩,“一点都不像你了……”
“不像我……”他声音空洞的反问:“我该是什么样?”
“幽默、风趣……自信迷人?”她努力回想挖掘他的优点,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韩克齐扯动嘴角冷笑,“我的自信来自于显赫的家世,我的幽默是因为手上握有雄厚的财富才使人愿意聆听,而我呢?‘我’这个人,到底是什么?”
“你不仍是你吗?”他的话冷酷现实得教人听得心惊,却又忍不住寄予深深的同情。
“我本来以为我是的,但是现在我似乎不再那么确定了。”危难时刻,他所有结交认识的朋友竟一一对他关起了门,而那些曾有过的红粉知己,有人热情的收留他,就在他以为终于找到令人安心的避风港时,她却在他转身去浴室洗澡,抑不住兴奋的打电话给记者,令他有如挨了一记当头棒喝般,不仅愤怒更心寒,接下来的几天不是睡在车上就是窝在破烂小旅馆中度过,既狼狈又落魄,最恐怖的是深夜总会有人来敲门询问他需不需要召妓,还有小姐在见到他的长相后,自愿免钱和他玩一次,吓得他甩上房门落荒而逃。
舒若棻嗫嚅无言,她也明白再多的安慰不过都是空话,她不是他,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他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和面临的绝望,或许他曾经奢华挥霍过,不懂得珍惜这份得天独厚的礼物,如今老天收回了给他的好运,只是这一摔太沉太痛了。
韩克齐握住她准备缩回的手,她反射性的全身一僵,微讶的看见他的额抵著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般,脆弱而孤单。
她有种令人信赖的沉静力量,他只觉得好累,求助于眼前这个认识不深的女子,是种冒险也是种赌注,但在走投无路下,他已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他期盼她不要令他再一次的对人性感到失望……其实想想也无所谓了,他的心早已感到麻痹,放弃一切,也放弃了自己,此时此刻,他已无力再掩饰这些天来的煎熬与疲惫。
舒若棻感觉有些不自在,心里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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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晨曦射进窗内,在典雅的窗帘布前被阻挡下来,柔缓了耀眼的光芒,化为甜美可爱的精灵,轻柔柔的照进房内,叫醒床上的睡人儿。
舒若棻反射性的按掉闹钟,在床上多赖了十分钟后,机械化的起身梳洗,开始为了忙碌的一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