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温岚扮出笑安慰飒柔,「如少爷所言,岚儿能留在这里陪夫人是岚儿的福气,若想要长期住下,自是当谨慎点,免得惹人讨厌。」
觑着强颜欢笑的她向后屋走去,飒柔心中微微发疼。
她窃窃希望他不是认真的。
温岚揪紧手上丝瓜络,望着氤氲雾蒙澡堂里光裸着身背向她趴在浴缸边,下半个身子隐在水中假寐的男人。
飒骐亚也许不是什么好男人,却是个很用心的儿子。
他为夫人盖的澡堂十分用心,地上嵌满了圆滚可爱的鹅卵石,中心一座用石灰泥打造成的大澡缸,可同时纳入几人,水源是由钻通了的绿竹接续着,由外头、汩汩送入储水槽,一旁另有个烧水大灶,只要起了灶,热水便会源源不绝。
更匠心独具的是,浴缸旁,鹅卵石间,竟垂种了几株杨柳,十足江南风情,至于屋子顶棚则采活动式的,下雨时可阖上,洗澡时若开着天窗,热热的水、绿绿的柳、满空星光柔月,让人恍若身处仙境。
飒骐亚不做声,杵在门口的温岚也不吭气,她沉吟着,这男人今日刚回家,在外奔波了这么长的时日,也该疲累了,也该睡觉了,也该……忘了刷背的事了,温岚掐指算算时间,再站一会儿吧,他若还是不出声,她就可以悄悄离去、悄悄躲回房里……
眼前男人有着古铜色健硕匀称、叫人酡红脸、喷鼻血的身材,她不会笨到不清楚该远离。
这男人如恶狠似猛虎,与他硬斗气,她除了能在言语上讨些便宜外,其它的只怕都很难。
「看够了就过来开始吧,」飒骐亚连眼皮都不曾抬起,声音慵懒,「我的小女奴。」
「谁是你的小女奴了!」
温岚啐了声踱向前,虽知道他是故意刺激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别理会,她恨恨的移近,这会儿她在上,他在下,她必须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将脚板粘上他那张坏笑着的脸的冲动。
「若不想当个小女奴,」即使泡在热水里,他的声音依旧有本事透着凉,「那么在下就实在弄不清楚,姑娘何以执意要留在咱们寨子里的原因了。」
「岚儿就算是小女奴,」温岚跪下身,吞下自尊,将手中的丝瓜络欺吻上飒骐亚古铜色背脊,「也只是飒夫人的小女奴,对于服侍少爷,岚儿要看心情!」
「心情?!」飒骐亚怪笑,「原来奴才侍主还得要先看心情?」
温岚在他背后扮鬼脸不作响应,这会儿她没心情和他斗嘴,她手上还有更棘手的工作。
她从不曾帮过个裸体男人刷背,更正确的说法是,活了一十六年,她压根不曾见过没穿衣服的男人。
她红着脸,眼睛半睁半闭生怕看见不该见着的东西,进宫前嬷嬷曾教过她们四姐妹一些男人身子构造与女人不同之处,还有,与丈夫敦伦时要注意的重点,可听是一回事,真要碰着那陌生的异性躯体,感觉真的很恐怖!
温岚将手伸得老直,几乎使不上劲,她觉得这样很安全,但她满意飒骐亚可不,他冷冷声音再度响起。
「岚儿丫头,你是因着方才没让你吃饱,所以心存报复吗?」他懒懒出声,依旧闭着眼睛,「你是在打苍蝇吗?亏我还以为你刷背的气力与你骂人的精力相当呢!」
好呀!想要「舒服」点儿的是吧,气恼的温岚起了坏心思,主子既然开金口,自然不能让他失望。她捉紧丝瓜络跪在他身边,使劲地、全神贯注地将她对他的不满,全借由手上丝瓜络传达到他背上。
突然,飒骐亚怒吼了声,张开绿色的眼睛推开她坐直身子,乍见他那片绿色汪洋中冒出火时,她突觉恶意的快感,好想、好想、好想笑唷!
「小女奴!你是在刷背还是刷地板?」他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温岚强忍笑,清楚见着他背上斑斑血痕,好丝瓜络,够劲!
她一脸无辜,「会疼吗?少爷!真是对不住,小女奴就是小女奴,下手不知轻重,您一会儿嫌轻,一会儿又嫌重,让笨笨的小女奴真的无所适从,这毕竟是岚儿第一次帮人家刷背,经验不足……」
「经验不足就敢如此妄为,若经验足了我还治得了你吗?」飒骐亚火气一扬,扣紧温岚手腕,「刁奴,别以认我娘耳根软纵着你,就可以如此恣意妄为,今儿个我就让你看清楚谁才是这儿的真主子!」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却挣不脱他的手,「放开我!」她一脸恼色,「你若敢欺负我,我……」
「你就去告诉夫人吗?」他哼了声,「我娘还算明白事理,她若知道我只是在帮她驯恶奴,是不会插手的,方才你不是说经验不足吗?」他眸中闪动恶念,用劲一拉将她扯落水中,「也许我该降格来教教你!」
「我不……」温岚后面的话被一阵落水声给盖住了。
看着那被扯入水中尖叫的狼狈女子,飒骐亚产生快感,自小到大,他从未以欺负人为乐,但这蛮丫头却有本事激得他数度失控,他到底是得了怎样的失心疯,竟会帮自个儿捉了个这样头疼的人物回来!
更气人的是,娘也不知道是吃了这女人什么迷药,竟一意表示将丫头当成亲女儿看待,他哼了声,「拉你下水是为你好,至少可以去去你的山猪味,和你脸上那吓死人的烂泥!」
「谁希罕你为我好!」
「波」地一声,温岚由水中冒出头,眼睛红红是气的,鼻子红红是泡的,嘴唇红红是咬的,她在水中站直身子,抬头挺胸,「我就是又丑又臭又脏又蛮,你最好有多远离多远,否则当心……」
她的话说不下去,因为她突然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同,而且还停在不该停的地方,惊呼一声,她急急忙将身子埋入水里,进来帮他刷背前,她怕弄湿外衣,是以只着了件中衣。
她想着,反正这死男人一心只想跟她吵架,压根不会在意她穿了什么,但这会儿却不同,她哪里知道他会拉她下水,水浸湿她的衣服紧粘在身上,展现出她丰腴而女性柔美的曲线。
温岚两手环胸,恶狠狠的问:「看什么看,没看过落水的奴才吗?」
「没看过落了水还能如此凶蛮的刁奴,只是……」他耸耸肩,讥讽的话含在口中,眼神在回到她脸上时,声音戛然而止。
「还看!」她挥挥拳头,意识到那对碧绿瞳眸中的奇异诡光,她这时才想起脸上烂泥已被热水带走,这家伙终究还是见着了她的真面目,是以才会有这样怪异的眼神,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双掌捂着脸庞,从指缝中露出双眼,「都叫你别看了,转过身,我要起来了!」
他不说话,也不肯转开眼,由着她手足无措。
气氛沉闷,他似乎是首次用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审视她。
「飒骐亚!」他的名字由她齿缝恼恼吐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原来,」他总算开了口,话语中有浓浓的讽意,他伸手用力扳开她捂着脸蛋儿的双掌,眼神若有所思在她脸上梭巡,「你竟有个这么漂亮的脸蛋儿,难怪脾气这么坏!」
她烧红着脸,为着他赞她长得漂亮,但也有更多不服气,因着他说她有个坏脾气!难道他不知道,她只有在恶犬面前才会像头恶猫吗?
「容貌与脾气毫无关联!」
她纠正他,「好比飒夫人,她又美丽又温柔,却不知何以会生出个喜欢欺负人的坏东西。」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得意,不知为何,在这蛮丫头面前,他不介意当个坏蛋,一个可以坏得惹恼她的家伙。
脸上虽是笑着,他的心底却还未能完全消化方才乍生的震撼,他从不知道世上竟有女人可以生得好看至斯,他原先只承认过自己的娘亲是个真美女,并深信世上不可能有人可以凌越……
可这丫头,额上是俏丽的美人尖,双颊婴儿般的娇嫩,眉如黛,齿如贝,鼻是青嫩葱管般的挺直,那含着怨气的唇则像极了雪地里的一抹丹红,引人垂涎。
至于她的眼,眼角含春微微上扬,标准中原美女的丹凤眼,却比惯见的丹凤眼更大了点、更深邃了点,黑白分明的眸,像是要将人刻入心底做版似的。
她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出乎他意料,飒骐亚有些不解,他明明得到的信息,是这从中原来的前任贵妃貌似无盐,才会使得扎尔刚等人避之惟恐不及,可原来……他突然想笑,想起了塔善人与他们迥然不同的审美观点。
她不懂他何以如此盯着她不放,用这么深沉而难懂的眼神。
「你就是用这张专司狐媚男人的脸蛋儿当上贵妃,再进而迷死了你们那个老皇帝的吗?」他言语苛刻迫人,因为突然无法承受想起她曾承欢过其它男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