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男人暗咒。
这是什么杀千刀的牛屎运?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发怒,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一辈子都不一定遇得着的倒霉事,这一路上全让他给遇着了,可他却不能停步,不能放走那女人。
在他花了那么久时间寻觅之后!
终于,摆脱了巷弄与可怕挡路障碍的衰运纠缠后,他追赶的女人领着他来到一处旷野,她足下未歇,回视他的眼神却布满了惊惧。
「够了,岚儿!」男人施展轻功,轻而易举地便将亚亚给锁入双手,「你干吗怕成这副德行?飒骐亚……」
「砰」地一声巨响,男人没了声音,身子软下,在他身后站立的是拿着大石头的阿篱。
「阿篱?!」
亚亚的害怕变成了担心,她蹲身探视男人后脑勺,「下手这么重!你不怕真打死他了吗?」
见着男人后脑勺油油的血直流,阿篱蹲下身愧疚地探探男人鼻息,阿弥陀佛,幸好还有气呢,她吐吐舌头,「是他自个儿太脆弱。」
「得了吧!你的手劲儿我还不明白吗?」亚亚想起自己初见面时被阿篱打破的额头,叹口气,「你真把他打得同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咱们就得多养个废人了。」
「不怕,」阿篱颅着亚亚手上的金线锦袋,目光炯亮,「有他这袋东西,养一阵不怕。」
「在他昏倒前似乎说了些什么?」亚亚搔搔头,方才只记得害怕,男人的话压根没留意。
「别管了,既然他没死,咱们……」阿篱的话一下子停住,原来是脚旁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捉紧蹲在他身前探他鼻息的阿篱,还边呻吟出声,骇人的是,伤重的他竟有着牛一般的劲力,别说阿篱挣脱不了,连亚亚过来拉了半晌也不动如山。
「别管我,」阿篱低声说,向亚亚使眼色,「你快走!他看过你却不知道我,他这会儿意识未清,待会儿我只要推说是路过救了他再想法子脱身,你却不同。」阿篱用唇形无声道——拿钱袋快回家!
亚亚犹豫了半晌,继之咬牙点头,旋过身快速奔离现场。
这厢,被男人死命地擒牢的阿篱用另一手拂平乱发,拍拍脸颊,希望在男人睁开眼时给他个好印象,让他在头痛之余能够笨笨地、好心点儿地别猜出她就是打破他脑袋瓜子的凶手。
阿篱瞧着男人的面容,突然间有些恍了神,虽然他眉心深锁,五官纠结,可这男人,生得还真是好看呢!
也难怪方才在窄巷里,她一眼便相中了他。
阿篱红了脸,十六年来,头一回,对个不知名的男人起了莫名的好感。
下一眼,在见着男人瞿瘦却孔武有力地握紧她不放的手时,她叹口气,如果,如果他们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初次见面就好了。
如果……如果她是个端庄秀雅的名门淑媛就好了!
她虽自知五官长得不错,可哪个正常男人会对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又拿了石头砸他脑袋、偷他钱袋的脏丫头心生意动呢?
阿篱屏着气息不敢动弹,候着男人睁开眼。
候着她未知的命途!
第八章
惊煌失措的亚亚跑过一条巷,再转过一短弄,头还不时往后头瞧,不瞧还好,这一瞧,一个转弯道砰一声响竟与来人迎面撞上。
「对不住!对不住!」亚亚不住向人赔礼,可头一抬,身子抖了抖,不得了,来人一身差服,该是官府的人吧!
而且,不是一个,是十来个一队的官兵。
亚亚下意识将手上男人的锦袋藏至身后,不让官兵看见了她犯案的证据。
可这些差人却不看向她的手,只是对着她的脸猛瞧。
「像不像?」
「好象……」
「我也这么觉得……」
「再找不着,咱们可惨了……」
几个人交头接耳,其中一个从怀中取出了张画像,接着几个人猛点头,「像!就是她!肯定没错!」
天!亚亚脸色发白向后跌了一跤,她不过是偷了几次钱袋,竟……被画了画像成了通缉犯?
「带走!」领头差人下了令,一个壮汉靠近亚亚,将她身子架起像持小鸡似的押走。
「救命呀、救命呀!阿篱……」
亚亚的声音随着她小小的身子渐渐远去,两旁见着的人们纷纷移开好奇的眼神,既是官差拿人,谁有胆敢多吭气?
阿篱睁大眼消化着眼前叫司徒怅的男人告诉她的话语。
「所以……」她悄悄吞落口水,「你和亚亚是旧识……」
「她叫温岚!」
司徒怅没好气,」只手抚揉着鸡蛋大的肿包,另一手则捉紧「凶手」,这丫头真以为他会蠢到相信她只是个无辜的、好心的、无害的过路人?
阿篱憨憨一笑,伤者最大,顺着他吧。「温岚就温岚嘛!原来你和温岚是朋友,想带她回鄂温克山寨,你早说明是自己人,咱们就不会动你钱袋的脑筋了呀!」
「谁和你是自己人?」他撇得干净,冷冷一哼,「动钱袋的账算了,动我脑袋的事可别想跟我打迷糊账!」
「你又知道是我干的?」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她打死了不认他又能怎样,「你后脑勺长了眼睛?」
「不用长眼睛,」司徒怅哼了声,「闻味道也知道,」他捏捏鼻子,「你身上那味儿八成三年不曾好好洗过澡了,人还未近身,味儿就已传到。」
「都闻到味儿了还不知道提防?」被人嫌恶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儿了,阿篱压根不在乎,她眼神满是轻蔑,「你被打是活该。」
「刁丫头!」司徒怅没好气的低喊,算了,只要找到了温岚交差,啥事都可善了。
见对方脸色暂缓,阿篱甜着笑心底拨着算盘,「司徒大哥,方才你说托你找回温岚的飒寨主,是不是,嗯,是不是挺有钱的?」
「是不是干你什么事?」司徒怅没好气,若非为了温岚,为了飒骐亚的指令,他可没工夫跟这长着一脸算计的丫头周旋。
「怎不干我事?我还等着向飒寨主讨赏呢!」阿篱笑涎着脸,「是我将温姑娘从河里拼死拼活救上来,再好生照料她的唷!」
「好生照料?!」司徒怅凉凉地笑,「教她拐骗偷东西?」
「别这么见外嘛!」阿篱笑得一脸无辜,「未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人嘛!总得要经过点儿磨练才会长大。」
「没想到你还读过书嘛!」司徒怅挖苦着。
「喂!别这样!」她嬉皮笑脸,「如果能有选择,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那可不一定,」等这么久不见温岚回转,司徒怅已不想待在这里守着,和一个贼头贼脑的丫头晒成两条肉干,他起了身,右手依旧扣紧阿篱,不怕!有这丫头在,不怕那摔到伤了脑子的笨温岚不上钩,哼了声,「有些人,天生就是贼胚!」
阿篱还是笑,微带踉跄跟随他前行,「那倒是,当心点,这种天生的贼胚听说还会偷心呢!」她望着他毫无温柔的死钳着她的手,没来由得,一阵幸福感涌上心头。
司徒怅作恶心状,「别再说了,别让我已饿坏的肚子又反胃!」
「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去吃东西?」阿篱双目灿亮,幸福的感觉更加踏实,这男人,掉了钱袋还能安心去吃饭,果然是有点儿家底,除了人长得好看,现在,他又有了别的长处。
「我的意思是……『我』要去吃东西!」司徒怅转开眸子,不愿让她一脸饿死鬼的表情影响到自个儿食欲。
「不打紧。」
阿篱用另一手拭掉流下的口水,笑意盈盈,「我向来都捡人家的残羹剩汤,尤其喜欢……」她笑得很可爱,很真诚,「吃你吃剩的。」
「我吃东西向来不留渣!」他哼了声,有些诧异自己的举止,他不是个度量狭小的人,却何以对这丫头例外?难道是记牢了她给的一击?他冷哼,「老祖宗说吃东西留残渣,日后讨娘子会是个麻子。」
「难怪我脸上没麻没斑的,」她的笑容很深,害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还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个屁!」司徒怅难得说粗话,涨红了脸,「死丫头!你能不能有点儿羞耻心,别尽对着我流口水。」
「好哥哥!你能不能轻点儿,弄得人家好疼,」阿篱眨巴着眼睛,丝毫不怕旁人听了会错意。开玩笑,她在妓院里待了三年可不全在鬼混,她抬高司徒怅犹捉紧她的手,眼底满是笑,「你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在灯火阑珊处觅着梦中佳人吗?干吗这样死捉着不放?」
灯火阑珊?梦中佳人?!
司徒怅像是触着死老鼠似的将阿篱的手扔远,再退了三步之遥,回想起被人打着脑袋前那一路上的「牛屎运」,如今看来肯定与这丫头难脱干系,换言之,距其三步之内必定有事,为求安全,他松开她,反正他看准她不敢偷跑。
「不许再说话了,满嘴恶心。」司徒怅快步向前,「如果你还想吃到东西,就给我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