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吗?」
「有点味道,不过加了蜂蜜,冰冰甜甜的,勉强可以接受。」
「下次我去找他们要一杯。」
「奉劝你千万不要,他们会食髓知味,要是他们逼你喝精力汤,千万别带回来求我帮忙。」
「精力汤很难喝?」
「三种生菜、三种水果、三种芽菜和八种谷类打出来,一碗浓浓稠稠的液体,你觉得呢?」
「我不吃苜蓿芽,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头牛。」
「所以啰,夸奖千万别随意出口,虽然只是善意谎言。」
「我妈妈说,上个星期天妳带她们去搭捷运,她们来来回回坐了好几趟,觉得很有趣,这几天逛街都故意不坐老丁的车子出去。」
「苏妈妈说学会坐捷运,她就敢一个人跟你到美国去,到时要充当导游,带我爸爸妈妈去看自由女神像。」
「我妈妈是传统女性,平时很少出门,一出门容易紧张,这几年我和父亲常年在国外,她还是守着家门,不愿意同我们出国,有时候被我们逼急了,勉强出去,也常担心得睡不好觉。」
「我妈妈和苏妈妈很不一样,她喜欢新奇,什么东西都想尝试,有时买到烂东西,回来也高兴老半天,说自己学到宝贵经验,知道什么东西千万不能买。
像前年,她要到意大利,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在夏天去,四十几度高温会让人中暑,她不管,看到便宜的旅游促销活动非去不可,吵了好几天,我爸爸终于妥协。」
「我记得那次,当我母亲向我们提出,要单独跟团到意大利玩,我们以为她开窍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跟妳母亲去。」
「爸爸给妈妈的零用钱不多,在西班牙广场前的名牌街里,她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她懂不了几句英文,居然还敢开口向店员杀价。」
「我妈妈则是看到外国人,不敢说半句话,想买的东西摆在眼前,不敢碰,幸好是颜妈妈在,让她带不少战利品回来。」
「对啊!那次经验让我妈妈炫耀了好几年。」
「我妈妈更开心,直说以后出国都要找颜妈妈同去,有人带头领她往前冲,那种感觉很棒。」
「所以,我常说她们是最佳搭档。」育箴下结论。
「很难想象,两个性格回异的女人,居然能当好朋友。」
「是互补吧!我妈妈欣赏你母亲的善良细心,你母亲欣赏我妈妈的勇敢大胆,她们可以结伴闯天涯。」
「颜爸爸退休后的生活还习惯吗?」
「没有学生可以管,他只好管你爸爸,他帮他排课堂做复健,昨天我又听他说要去买毛笔,教你爸爸画国画。」
「难怪,我爸说等他成为画家后,要我出钱帮他办画展,」
「比我爸好,我爸逼我出钱,买他一幅烂画。」
「妳居然敢批评颜大师的作品?知不知道,颜大师是我爸最新的崇拜偶像。」
「我爸把图画坏了,不好意思送人,只好逼我把它买下来,你说,那是不是张烂画?」
「看他们生活得开开心心,身为子女,也跟着快乐。」
「嗯,明天晚上我帮苏爸爸挂好号,要带他去看诊,回到家里可能很晚了,先告诉你一声。」
「应该是我陪他去,可是明天……」
「你忙嘛!而且我正好顺道逼我爸妈去做全身健康检查,一举两得。」
「妳的工作呢?」
「不妨疑,我会把工作安排好,别忘记律师是一种实际又看重金钱的人类。」她盗用他的话。
「其实我来,主要是想告诉妳一句话。」
「原来我们说了一大篇都只是次要?说吧,什么话?」
「我想告诉妳,我很高兴自己的决定,和妳结婚是正确的事情。」
「意思是你想续约?」
「我们的合约又没打日期。」
「意思是我没有调薪空间?」
玩笑话出,两人同时笑开怀。
笑停,他郑重对她说:「育箴,谢谢妳对我父母亲所做的一切。」
「不客气。」
她为他做过无数事情,帮他煮凉水、准备毛巾、写功课、背黑锅……多到不胜计数,只有这件,他真心真意向她道谢。
摇摇头,她不想要他的谢谢,她想要的是奇迹,一个让他爱上自己的奇迹,让她的单恋不是永远,让她的暗恋有重见光明的一天,虽然,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伸出手,她给他一个Give me five。他握住她的手,细细小小的掌心里,净是柔软,他微笑,她展颜,今天晚上他们相处愉快,就像台南的下午,有榕树和芒果冰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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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谈那夜后,他们又一个星期没见到面,这对夫妻天天在小别新婚,慢慢地,育箴习惯一个人在大房子里自言自语,习惯面对空虚。
今晚,和两对爸爸妈妈聊过家常后,育箴早早回到三楼,她的工作很多,怕是要加班到天亮。
抱着从事务所带回来的档案数据,走进书房,书房里有博承替她新添的办公桌椅,让她工作起来增添几分舒适。
扭开电灯,她专心工作。
虽说,偶尔不小心,博承的影像会偷偷钻进脑间,但她总能很快地将它收拾妥当,进行下一步进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偌大的空间里,除了育箴的打字声和墙上古董时钟的钟摆声,再没其它声响。
慢慢地,月亮爬上中天,星子西沉,声响变得模糊,人们进入梦乡。
记不记得杨唤的夏夜?在这里没有潺潺溪水歌唱着经过弯弯小桥,只有夜风吹过树梢,带来几分凉意。
当!电梯停在三楼,博承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盏小灯,是育箴每晚都会为他留下的温馨。
回房洗过澡,他的工作还没结束,拎起公文包,他走向书房。
书房的灯是亮的!伸手,他打开厚重门扇,育箴趴在桌上睡着了,计算机跳到保护程序,一排英文字母在画面中,摇摇摆摆。
不自禁微笑,博承看着育箴的睡颜,粉粉的腮边,压出淡淡红色,她是个千面女郎,有时自信风发、有时温柔腼腆、有时热情活泼,只有在睡觉时,没有半分刻意,童稚时期的娇憨羞怯尽现。
好几次,他想问她,小时候为什么对他那么好?难道两家妈妈指腹为婚的蠢举动,真的影响过她?
好几次,他想问她,煮冬瓜麦茶时,她到底加了什么特别配料,为什么硬是比厨子做的,多了几分醇香?
父母亲很满意这个「媳妇」,说有了育箴,简直像是多生一个女儿,既贴心又懂事。她记得爸爸妈妈最喜欢的话题、记得下班特地绕道帮他们带回来爱吃的东西,爸迷上Bon jovi,只提一次,第二天,她带回他的专辑。
这样的女儿都不容易找了,何况是媳妇。难怪妈妈老是骄傲,夸耀自己有识人之明,早早替他订下这门亲事。
弯身,他替她储存档案、关机,抱起她,准备将她送回房里。
睡眠受了干扰,她模模糊糊说了声:「小弟别闹,我会晕船。」
她会晕船?!这倒是他头一次听到,不过,他知道她的事情有限,比邻而居十几年,对她所有记忆只有一点点--她很好欺负,而且不会生气。
跨开大步,他决定减短她「晕船」时间,迅速将她送回香闺。
他的动作加大,育箴被震醒。
半开眼、合眼,她以为作梦,梦见自己在白马王子身上,摇摇晃晃,博承圈着自己翩翩起舞,有点陶然、有点薄醉,是酒精吗?她忘记自己喝过酒……
再睁眼,由下往上,近距离欣赏他,他有个坚毅下巴,就像他坚毅的个性。
这个梦真实得令人陶醉,缩缩身体,她朝他靠近。
暖暖的体温,带着男人气息,这个体温……未免太真实。
偷偷地,往上看一眼,捏捏自己脸颊,会痛……
天!是真的!眼睛瞠大,嘴巴微张,她全然清醒,这下子,她不再需要晕车药,她得到庙里拜拜收惊。
「你……你回来了?」
她略略结巴,对惊吓过度的人,这种情形常见。
「理论上是。」他笑答。
「可不可以放我下来?」
「妳晕船?」
他笑笑,放下她,育箴扶扶床沿,坐下。
「谁告诉你,我会晕船?」
瞬间清醒,她收拾本性,挂起律师面具,律师的首要条件是什么?没错!伶牙俐齿第一。
「妳说的。」
「我有吗?」
「妳忘记了?没多久前说的。」他答得诡异。
「我……」
「妳已经踩上平地,确定不会坠机,可以安心睡觉。」
「睡觉……哦……」甫清醒的脑袋正式运转,她想起工作、想起她打了-半的档案……「不行睡觉,我还没弄完,现在几点?」
她跳起身,差点撞上他,他双手扶住她的腰,以防她摔倒。
「嗯,对不起。」退后一步,育箴拉开安全距离。
「没关系,现在一点二十七分,妳打算熬夜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