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瑞祥闻言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开。“今天既然宫大人和令堂无法前来,就请千巧姑娘代他们玩得尽兴些吧!这样一来,我这东道主也才算当得过去不是吗?且随本王来吧!”
见到他翩然迈开脚步往船舱走去,宫千巧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前,不一会儿到了船舱处,只闻里头传来一阵淡淡浅浅、若有还无的香气,原来是案上沏了一壶新茶,微微的热烟轻轻地在舱内蒸腾著,更让宫千巧惊讶的是除了瑞祥以外,还有一个女子杵在里头,只见她桃花面眉、婷婷袅袅,动作举止十分温柔婉约,宫千巧正自疑惑,瑞祥已然对著她招手。
“千巧姑娘请入座。”
“是……”看著那穿著打扮皆不像一个丫鬟的女子,宫千巧心中不免直犯嘀咕,可偏偏她垂首敛眉地站在瑞祥身侧,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瑞祥仿佛了解她在想什么似地朝著那女子主动开了口。
“香云,向千巧姑娘请安。”
香云这时才走到宫千巧面前,两手交叠在身侧轻轻一屈膝。
“香云给宫大小姐请安。”
她那慎重又生疏的语气让宫千巧颇感拘束,也感觉到香云看上去虽然和善,但也仅止于看上去的程度而已,于是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当作回礼。“叫我千巧就得了。”
“香云不敢。”香云仍然是眼睛看著地上,看都不看地一眼,宫千巧被她弄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便把头转向瑞祥,瑞祥也瞬时开口。
“香云,别这样,千巧姑娘年纪比你小些,不惯这种客套,你放轻松点,别吓著人家了。”
“是的,王爷。”香云点点头,站回到瑞祥身边。
看著那副光景,宫千巧一时间竟如鲠在喉,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尽管如此,瑞祥却全然未觉,只是提起茶壶,往她的杯中注入金黄茶液。
“来,尝尝这新春刚采摘的‘天青碧’。”
“谢王爷。”宫千巧礼貌是顾得了,但是她的眼神仍停留在香云的身上,半刻扭转不开。
“不是说过了吗?你我分属同辈,叫我瑞祥。”
“瑞……祥……”她呆呆的照著瑞祥的话尾念,丝毫没有觉察自己说了什么。
香云却在此时抬起眼皮,冷冷厉厉地扫了她一眼,宫千巧顿时手劲一松,茶杯顺势滑落,哐地一声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瑞祥连忙贴过身子来探看。“怎么了?”
千巧忙著掩饰,慌慌地干笑:“没……没事,我手笨,打坏了你的杯子……”
“杯子坏了没关系,人要是受伤就不好。”他起身的同时,也托了宫千巧一把。“来吧,你别待在这里,要是教碎片扎著了,我可无法向你爹爹交代。”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回过头对香云交代著。“把地上收拾了。”然后便引领著宫千巧走出了船舱。“先别待在那里,我们到船首坐一坐罢。”
就这样?宫千巧没来得及回头就在瑞祥的簇拥下出了船舱,她抬头望著一脸自然的瑞祥,真真是满腹疑惑。
“王爷……”
“叫我瑞祥。”瑞祥低头,笑吟吟地:“你刚才不叫得挺好的?怎么这一下子又改了口?”
有……有吗?她刚刚真的有叫吗?宫千巧根本记不起来,但看见对方一脸肯定的神情,她又无法再质疑下去,但是……她的重点根本也不是这个啊!
“方才那位香云姑娘,我好像在御苑里听皇后姊姊提过她的名字……”
“她吗?”瑞祥讲到她,眉心就微微一皱。“香云是在我府里住久了的人,可能是因为照料我的起居之故,个性较为一丝不苟,原先我还在想,若是认识了你,她也许能开朗一些,你也有个伴,这才叫她今天也跟著上舱,没想到没先和你熟络,杯子倒先砸了。”
“你管的事儿还真细呢!”宫千巧恍然大悟,既然那么在乎那个女子的喜怒哀乐,那么香云想必是他的心上人无疑喽?
奇怪的是,想到“心上人”这三个字,她的心竟不受控制的微微一抽,好像挨了一记窝心脚似的,胸口闷闷地痛。
瑞祥看著她怏怏不乐的样子,便道:“怎么了?晕船?”
宫千巧摇了摇头,扯出一抹微笑,转开话题。
“王爷,您有一艘这么好的游舫,真的应该常常来走走逛逛,不然闲置著这片好山好水,真的太可惜了。”
“本王何尝不想,奈何公事繁忙啊。”瑞祥见她精神奕奕地回答著问题,也就放下了心,随即打趣起来。“更何况泛舟游湖这种赏心乐事,若是没个红粉知己相陪,自己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宫千巧真的忍不住想白他一眼,正想著不要再提到香云,偏偏他倒自己讲起来了。
“王爷今天就不无聊了吧?”她暗指香云。
哪知瑞祥的回答却更加出乎她的意料。
“是啊,今儿个有千巧姑娘同行,本王的确感到非常有意思。”
春风轻渡芙蓉面、一缕羞红飞上,宫千巧一时间耳根子晕红如霞,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舌头给猫吃掉了?”瑞祥看著她红著脸的模样,不由觉得十分有趣。
宫千巧脑袋乱烘烘的,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索性随便扯了一句。“我……有点饿了。”
“饿了?”瑞祥俊眉一挑。“这样吧,我叫香云把吃的东西拿过来。”
“呃……不,不用了。”想到香云冷冷的视线,宫千巧直觉就是摇头,瑞祥闻言不免奇怪地看著她。
“不是肚子饿了吗?”
“我想……我怕晕船会吐,所以还是算了。”
“小妮子想的还真多。”瑞祥笑了笑,缩回了原本要招人的手。“既然如此,那不如本王帮你想个折衷的办法吧。”
“呃?”宫千巧正想问是什么方法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掌抓住了,待她回过神来时,瑞祥竟已将她带下了岸边。
“王……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才刚上船没多久吗?船都还没开,怎么就下来了?
“游湖虽好,不过我瞧你怪拘束的,反正今儿个没有别的客人,咱们意随心走,我就带你到你会更感兴趣的地方去吧。”瑞祥一边说,指示也没停著,不一会儿,旁边的随从就已牵来一匹神骏高大的棕色骏马。
瑞祥拉过缰绳,屏退随从后便一个翻身上马,然后对宫千巧伸出双手:“来。”
到了这个时候,宫千巧其实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只是她心中仍有疑惑,那香云呢?香云不跟来吗?
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再提香云,因此她顺从著瑞祥的话,搭著他的手踏著蹬子上了马背,跻身侧坐在马脖子和瑞祥之间。
这距离,真真是太近太近了呵……
近到仿佛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他呼出的鼻息、他的体温……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不久之前,他还就只是一个站在远处,带著冷然、似乎难以亲近的高傲人物,而今他却对待自己如此亲切随和,殷勤有加……
“王爷。”她突然发问。
“唔?”
“您对每个姑娘都这样吗?”
“什么怎样?”瑞祥迳自驱马前行。
“这么风度翩翩,又体贴得不行,怎么会如今还娶不著老婆?”
“照你之前的说法,本王已是恶名昭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这套功夫自然已无用武之地。”说到这里,瑞祥忽然低下头来,对她眨了眨眼。“就是哄哄那些个不知情的、外地来的姑娘倒还使得。”
宫千巧咬了咬下唇,脱口回了一句。“我才不会著你的道呢……”然而话尾却是有气无力,颇显言不由衷。
瑞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倒觉得逗著她玩颇有趣的。“是吗?那就太可惜了。”
宫千巧有些不甘让他占了上风,便另辟话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不会是载你去卖。”瑞祥笑道,这回不等她回嘴,又直接住下说:“皇城市集你去过没有?那其实才是最热闹的地方,吃喝玩乐、食衣住行什么东西都有,你肯定觉得稀奇。”
“市集?”千巧不大懂,在她的印象里,市集不就是卖些干干瘪瘪的蔬菜,不然就是一些竹篮筐篓的农稼用具,至少西北那边的市集是如此,哪有什么好逛的?
瑞祥不急著打开关子,迳自带著她驱马前行,朝著市集的方向走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游舫上头,香云捧著碎裂的茶碗站在船舱入口处,正怔怔瞧著他们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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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市集
宫千巧又再一次大大的开了眼界。
摩肩接踵的来往人潮,喧闹拥挤的繁华市街,两侧商家绵延至石板道的尽头,南北货、药行、粮行、绸缎行等等的那是不消说了,还有那数之不尽、看之不竭的临时摊位,有卖杂耍演武术的、剃头的、卖吃食零嘴儿、卖古书善本的,也有落魄书生卖著自个儿画的字画卷轴等等的,宫千巧看得眼都花了,想不到天平脚下,竟是如此繁华富饶、如此生机盎然、百业兴盛,这可比她过去几天来所去过的地方都来得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