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忙,你瞧我这不是抓住了?”
“娘!”
“乖乖,来。”宫夫人关爱的看著女儿。“告诉娘,你是怎么啦?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嗯?”
“我……我哪有……”宫千巧低下头去,眼神故作镇定地看著别处。
“你啊,有什么心事瞒得过别人?”宫夫人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前头与你父亲说话的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宫千巧见再瞒不过,只得老实说了。
“前厅来的是英亲王爷,他昨天送我回行馆来,所以爹爹就回请王爷至行馆小酌……”
“这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宫夫人别有深意地问道。
英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瞬间,宫千巧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不同样子的他……
首先是他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那极度的恭谨内敛,和与她独处时那总是带著淡淡讥刺和自嘲的言语,还有……还有她无意中发现,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所流露出的孤寂……仅仅是一段路的距离、一小吋的时光而已,却让她宛如深陷泥沼般的越是思量、越是难忘……
“乖乖,娘问你话呢!”宫夫人看著女儿出神怔愣的模样,忍不住轻推了她一把。“怎么啦你?不过叫你回个话儿,有这么困难吗?竟然想这么久?”
宫千巧回过神来,心想幸得夜色掩蔽,母亲不至于看清她现在双颊绯红的模样,吁了一口气之后,她扁了扁嘴,腻到母亲怀里,索性来个撒赖不依。
“我不会讲嘛!”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扭扭捏捏的……”宫夫人揽著女儿笑道,就在这时候,一个底下人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有话要禀报。
宫夫人一时也不便再追问,只得朝著那底下人发话。“松行,有什么事吗?”
松行从小跟在宫任安身边长大,情分特别不同,因此特许可往来内府门户,见到一般来说并不易见的女眷。
“老爷要松行来告诉小姐,说明儿游湖之事……”
“取消了?”
“不,是略作其他安排。”松行道。“方才王爷说他也很久没有散散心了,因此明儿打算出动王府的游舫,邀请老爷、夫人还有小姐一块去游湖。”
宫千巧心一动,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真的吗?”
“哪能假得了?”松行笑道:“小的再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拿著王爷打包票呢!”
宫千巧听到松行这般回答,更是喜上眉梢,连忙回过身抓著母亲的手腕,欢然笑道:“娘,您听见没有,王爷请咱们去乘他的游舫呢!”
宫夫人亦是微笑点头,下午她才听丈夫说要带女儿去游湖,想来女儿刚刚就是为了明儿的事情兴奋到睡不著觉吧,如今听见还能乘坐英亲王府专属的游舫,自然让她更添一层乐趣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摸了摸宫千巧的头。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宫夫人说是这么说,但语气中却有著天下父母皆同的,对待子女的万般怜爱。
第三章
翌日巳时,皇城近郊,贝子湖畔。
瑞祥一身轻装,早早就来到了船上垂钓,然而随著约定时间的到来,却迟迟未见到宫任安父女的身影,正在纳闷时,一名叫进福的亲王府随从来报。
“王爷,宫家小姐来了。”
瑞祥听出话中有异,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宫大人呢?”
“禀王爷,送小姐来的长随说,宫大人一早就被皇上传去宫里了,所以只有小姐前来。”
“唔……”瑞祥单手支著下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直到旁边的进福提醒他。
“王爷,是不是……不好让宫家小姐一直在船下候著?”
瑞祥这才回过神来,将钓竿随手一掷,立时起身。“这倒是,我亲自去接她上船吧,你们各忙各的去,别让千巧姑娘觉得不自在了。”
“是。”
进福点点头便退开了,瑞祥于是朝著船身走过去,随著视野的转变,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看来是那长随送她到这里后便先回行馆去了。只见宫千巧一身素雅简便的杏色连衫裙,搭著一件嫩黄对襟黑边绣花坎肩,背著双手站在船下等待,疏无半点忸怩模样,显得十分轻盈俏丽。
瑞祥不自禁扬起嘴角,走上前去。
“千巧姑娘。”
在船下等候的宫千巧听到声音,将头抬了起来,心头霎时不受控制的突突乱跳。
“王爷……”她牢牢的站在原地,屏气凝神的看著瑞祥像天神一般地迎著她走来,只觉一种欢然从心胸饱饱胀胀的炸开,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连对父母亲都没有过的奇异感觉……
“千巧姑娘早。”瑞祥微笑著,满面和气。
“早。”宫千巧回了个礼。“我爹爹他进宫里去了,我娘风寒尚未痊愈,是以在行馆中养息……”
“那真是不巧。”瑞祥点点头。“也就是说,差点本王就要被放鸽子了?”
“这……”宫千巧咬著下唇笑。
瑞祥见状笑道:“幸好没成真,本王还是很高兴你来了。”
“其实我本来也不该来的……”没有父母亲陪同,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家就这样跑到男人的船上,是很不检点的行为啊!爹爹出门前也是再三告诉她如果觉得不自在,就打发松行回话说不便出游即可,只是她耐不住一颗想见英亲王的心,硬是这么孤身地跑了来。
“这是哪的话。”瑞祥道:“本王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不过,既然上一次我能将你毫发无损的送回露芳行馆,那么这一次又为何不能呢?”
宫千巧的脸微微红了红,低声呐呐地道:“我知道……”事实上,那些多虑是来自于父母,而从来不是她的真心啊!
然而瑞祥却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引领著宫千巧上甲板后,便命旁人准备开船,宫千巧走在他身后,只觉王爷的背部竟是如此宽大,厚实有若一堵墙,仿佛有了他挡在前面,风雨都能被遮蔽掉一般呵……
“到了。”前方那堵墙忽然说话,同时平移挪开,宫千巧眼前霎时豁然开朗。
“哗……”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叹,宫千巧的双眼霎时睁得晶圆。
湖光山色、水清天明,湖畔,苍翠山峰倒影在澄澈如镜的水面,两侧的白杨高耸参天;游舫上十分的安静,但风中递嬗著远处欢悦的人声,使得周遭弥漫著一股清新喜乐的韵味,教宫千巧不禁看得出了神……
“如何?”瑞祥背著双手走到她的身后,那句如何,仿佛在问她整个心得。
“皇城真是了不起啊!”宫千巧痴迷地看了半晌,叹了这么一句,然而这一句,在瑞祥耳里听来却是有些没头没脑。
“怎么说?”
“唔……跟我从小长大的西北地方完全不一样啊!”宫千巧转过身来,两手搭在船缘,兴奋地说道:“西北那边的天气不好,一年里下不到几次雨,农作物歉收是常有的事儿,什么景色看起来都干干黄黄的,有时风沙一卷,三天都看不见半里外的民房,吃的东西更是简单,我爹爹的官做得也不算小了,可就算是我们家,要每隔五天,桌上出现一只鸡就已经很了不得,毕竟西北粮道的路不好走,很多差官不愿意接这差使的。”
听到她将西北日子难过的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瑞祥心中不由一震,宫千巧却浑然不觉,只是继续往下说。
“所以啊,长这么大第一次来皇城,我真的吓到了呢!这世上竟然有不卷风沙的地方,还这么美、这么漂亮,南都我也曾经去过,可是比不上皇城这般富庶,每个人都似浸在蜜里一样,笑容甜滋滋的。到了皇宫里更是不得了,简直像到了画里、还是梦中,不只是风景,连人都美得出奇……”说到这里,宫千巧自个儿格格笑了起来。“让王爷见笑了,我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什么都稀罕,所以连说起话来也小里小气的。”
她说完,却意外发现瑞祥的眼睛竟盯著她不放,霎时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当下慌忙收束双手,站直身子。“王爷,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瑞祥这才由盯著她的状态回过神来。“抱歉,听著你的话,一时没注意就走了神了。”教他觉得好奇的是,西北既是那样的荒凉,怎么出落了一个如此水灵剔透的女孩儿?那种奇怪,大概跟宫千巧的父亲为何能在那么青黄不接的粮食补给中,依旧维持身材超级“圆润”的疑惑不相上下吧!
撇开那些有的没的想法,瑞祥忽然有了想为眼前这女孩儿做些什么的意愿,不是出自于同情,也不是刻意地想讨她欢心,只是想让她看看皇城的美好,如是而已……
“王爷?”一旁的宫千巧哪能领会瑞祥的心思,在她单纯的想法里,王爷若是出现思考模样,许就是在思量著什么国家大事吧!如此这般的话,自己的存在会不会太搅扰人家?“如果王爷还有要事,千巧不会耽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