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她眼睛一亮,俏鼻不屑轻哼,原先她还在想这海禹国民风有多么淳朴呢,却没想到还是有人和她做同样营生,且还胆大包天,直接盗上了王宫里来。
但无论如何,团结就是力量,只要对方想盗的宝和她的不一样,那就能算是战友啰。此外,这家伙既然敢如此放肆优闲地躺于檐上,想必已是识途老马,对于她的行动,肯定大有助益。
不再考虑,海滟运功,轻盈身子斜飞出去,攀点起落,最后她降在了那所屋宇檐上。
那宫檐采的是歇山式重檐顶的设计,脊线转折变化、精巧细致,尾端拔高,主脊与垂脊间形成了个死角,人躺在上头若非是由上俯瞰,倒是不易被察觉到。
海滟轻盈落足,看见了对方蹙眉并赫然张开眼睛的反应。
借着明亮的月色,海滟瞧清楚了对方,那是个男人,一名儒雅俊秀、未束发冠,披散着黑发一身雪白中衣的男子。
嗯,她咬咬唇皱鼻打量,这家伙实在不太像个贼,不单指扮相不像,更指他那原先雍容优雅躺在这儿的模样,活像是在自个儿家屋顶赏月一般。
唉!海滟暗自叹口气,王不像王,官不像官,贼不像贼,还好她都已经习惯。
「嘘!别出声!」
她蹲身上前,一管嫩指抵压住男人唇瓣,因为瞧见了对方倏然直起身子的反应。
但即使是在警告人,她那把嗓音却仍是软沁渗蜜的,虽然只是轻触,但男人却在瞬时刷红了俊颜,甚至狼狈地往后缩退了几寸。
「嘿,那么紧张干嘛?」
见男子反应海滟忍不住笑,她知道自己素来对男人影响力颇大,但大半若非是垂涎三尺就是看傻了眼的,像他这样的「惊恐」反应她倒是头一次遇上,虽然眼前男子看来应该比她还大,但瞧那青涩的反应,倒像是个邻家小弟弟了。
只是一触便红了脸?
好个青涩美少年!不像偷儿倒像个小和尚。
海滟一笑男子更是无措,一不小心又退后了几寸。
「还退?」她又是一个娇笑,「再退,就要掉下去啦。」
男子吸了口气终于出声,相较起,他的嗓音可要比他的外形沉稳得多了。
「妳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微沉嗓音,男人语气中带着威势,只可惜方才她已见过他那会害臊的一面了,所以不管他的嗓音再如何压沉,都已经慑服不了她了。
「你问我?」她淘气一笑,偏侧螓首先指了指自己再指着对方,「那你呢?你这偷儿又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虽说是先来后到,但想来目的相同吧。
「大胆!」男人沉眉一喝。
若是现在身处公堂上,海滟怀疑他已经拍下了惊堂木,惹来一堆「威武」声的了。
「嘘!小声小声小声……」
她一边蹙眉咕哝,一边偷眼往下看,然后移近几寸威胁着要想再去捂他的嘴。
「笨蛋!底下那些侍卫虽看来没啥大用处,但毕竟不是死人好吗?你这么喊,是想害死我们吗?」
「我们?」男人瞇起眸,眼里漾出讥诮。
「那当然,我告诉你喔,『我们』……」她再次强调,「现在已经是同艘船上的伙伴了……」她威胁地瞇眼瞪他,「如果你敢害我被人逮到,我就推说咱们是同一伙的,不单如此,我还会说你是主谋,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
「妳以为……」男人眼中的讥诮更深,「妳说了他们就会信?」
「那当然!」
海滟自信十足双手扠腰,昂高下巴。
「一来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说你是主谋本来就较有说服力,再加上……」她风情万种,娇娇粲笑,「我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不屑她将外貌视作法宝,他撇了撇嘴角,「看来,妳倒是挺善于利用妳自身的武器。」
「那当然啰,小弟弟。」海滟坏坏一笑,还故意伸指去触男人的脸颊,见他无措地再度绯红了脸,她得意地笑,「你还有很多地方得跟姊姊我学习的呢。」
他嫌恶地抹脸,似是想抹去她的手指留在他脸上的感觉。
「既是大胆又是无礼!谁……」他端出威严神情,「谁是妳的小弟弟了?」
「不是小『底迪』呀……」她语带遗憾,继之淘气再笑,「那就是大『葛格』啰!」
他冷冷一哼别过脸去,顺带撢着衣袖,「少在那里攀亲带故认亲戚的。」
「不攀亲带故也行……」海滟往男人身旁坐下,瞬间暗香飘移让他有些心神微乱,她压低娇嗓,软沁勾人着,「那你告诉人家,这王宫里的宝库究竟在哪儿。」
他转过脸来,蹙眉看着她,「妳是为了窃宝而来?」
她没好气的撇撇嘴,「别告诉我你不是,也别告诉我说你是来这里赏月的。」
「我不是来赏月……」他将眼神投往顶上的银盘月娘,「我是来思考的。」
「思考?」
即便经过了强力压抑,海滟还是忍不住压着肚子大笑。
「好烂的理由喔。」
偷儿就偷儿嘛,还要为自己找借口?
像她这样正大光明,磊落大方地承认是贼不就没事,而且大家还可以互相勉励、交换心得呢。
他斜睐着她,「烂?那倒是,看得出妳这种人向来是不需要花时间思考的。」
她回瞪着他,「小弟弟,姊姊我也会思考,只是不会爬到人家屋顶上。」
他原想反唇相稽,却瞇了瞇眼睛吞下了声音。
「妳究竟是想来偷什么?」他忍不住生起好奇。
「那你呢?」她咬咬唇瓣,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光会问别人,自己却不肯说,你先说你是想来偷什么,我才要告诉你。」
男人哼口气,知道眼前这有眼无珠的女贼是非将他给归属于同类不可的了。
他大可高喊捉贼,也可以自己动手擒她,他冷眉细瞧,这小小女贼虽然轻功了得,但论起身手,他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她擒下,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又开始思考了。
他没骗她,今夜他会躺在这里,真的是为了思考。
他一生下来就顺遂无虞,样样都有,只除了自由。
今夜他思考的课题,正是有关于人生的价值所在。
是该无私为人?肩扛众生?
还是顺遂己愿?逍遥快活?
他正想得出神她就来了,而且还大剌剌地自承是贼,甚至连他也被她理所当然地视作了同类。
他抬首觑了眼明月。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夜夜虔诚祷问上苍,上头所能给他的唯一答案?
安静了老半天,终究还是海滟先沉不住气的开口。
「小弟弟,你还真的很爱思考耶!告诉人家你是想来偷啥的有这么难吗?」
当然难,当你压根啥都不缺,什么都不想偷的时候。
「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弟弟。」
他再次沉声重复,恨透了自己有张略显孩子气的娃娃俊脸,再加上他原是打算要睡下了的,未束发、未系冠只着中衣,当然看来又更稚气了点。
「不是小弟弟是啥?」
明明身在险境,但怪的是海滟就是挺爱逗这青涩美少年的。
「我叫辛忍。」他没想隐瞒她。
「心冷?」她坏坏一笑,伸指轻戳对方心口,「你不但心冷,那张脸也挺冷的。」
他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暗嘲这女贼不但笨,连功课都没做足,有眼不识「辛忍」是谁。
未觉对方心思,她娇娇一笑,朝他伸出友谊的小手,「我叫海滟。」
辛忍对她的善意选择视而不见,他可没她那种随随便便与人熟络的风骚习性。
「海上的燕子?」这是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联想。
「笨笨笨笨笨!」
她化纤掌为硬指去敲他的脑袋,而他因为压根没想到她的大胆,猝不及防被敲个正着。
「看长相也该知道,是艳丽的艳外加三点水,就是比寻常的艳色更添了三分的意思!」她说得好生得意。
他再度绯红了脸,是被气的。
从小到大,人人敬他如神,个个赞他天资聪颖,现在却被个小女人连说了五声笨?且还被敲头?!还什么比寻常艳色更添了三分的意思呢!脸皮厚得和铜墙铁壁有得比。
没关系,他记住了,将来连本带利讨回。
反正这阵子没有流寇海贼,风调雨顺百姓均安,他正嫌闷得发慌,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供他戏耍,他又怎能违逆了上天的好意?
想了想他整理了脸色,换上了一脸挺热心的微笑。
「海姑娘,既然大家都说开了,那在下也就不再隐瞒……」作戏台该作全套,辛忍硬是挤眉弄眼,装出了一脸贼头贼脑。
「是的,我也是为了盗宝而来,传闻那海禹王的宝库中罕见珍物满满都是,不过也听闻这座王宫里头之所以警卫松散,就是因着里头布局巧妙,好比是我,刻意移居海禹已逾年余,还是直至最近才探清了门路,知道了宝库方向,不过海姑娘,今儿个时辰太晚,明晚子时妳再来,合并咱们的力量,联手盗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