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海滟那儿可没辛勤那么多心思,只是爱宝天性作祟,无论辛忍怎么劝阻就是不肯将镯子归还或是扔掉,只是放在镜台上三不五时要摩摩挲挲过个瘾。
今儿个天光这么好,她看着镯子想叹气。
她好想将它戴上,而它,好像也正吶喊着要她戴上。
戴我!戴我!两只镯子都在尖叫。
宝物要常戴才会有灵气,才会光滑、才会彩艳,只有那个笨笨辛忍不懂啦!反正他们海禹宝库里多得是宝,他干嘛那么小气……干嘛那么小气……
好半天没听到房里有声音,躺在床上装睡的辛忍按捺不住地睁开了条眼缝,却只见到海滟呆坐在镜台前的背影。
发现她没注意他,他终于允许自己调匀了呼吸,并暗自松了口气。
他这阵子没一天睡好过。
因为她只要睡熟了便会磨蹭过来汲取他的温暖,他为她盖了几回被,她就踢飞了几回,睡癖之差天下难见,但久而久之他竟也习惯了,由着她睡在他臂弯、,睡伏在他怀里,还三不五时用大腿揉压他的下半身,她睡得很好,他却是每天睡得冷汗涔涔兼心惊胆跳。
就当是在修行吧!他只能这么告诫自己了。
而每每到了清晨他就会装睡,先让她起来,等她走远后他才敢起身,免得她尴尬,也免她捱越界之罚,还好她通常起得早,他还赶得及早朝。
但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她干嘛还不快走?
好半天没动没静,这实在不像是一时半刻也难以静得下来的她,辛忍坐起身,蹙眉问出声:「妳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让她身子一震,如大梦初醒一般。
「你醒了呀。」
海滟转过身对着他明媚一笑,笑容之艳连天光都顿时失色。
他瞪着她的笑容,气息陡地缩紧,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被她的笑靥影响只是原因之一,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看见了她皓白玉腕上那只闪烁着日光的同心玉凤镯。
他跳起身来奔向她,眉心蹙得更紧,他伸手一把箝紧了她如藕玉腕。
「妳……妳……戴上了它?」
「是呀!」
海滟一脸不解地甩脱他的手,再瞪着他那张布满紧张的俊容。
「好合我的手,也好漂亮哟,你别这么小气嘛,真舍不得顶多将来我走时再还给你就是了……」
「脱下!」
辛忍怒气冲冲试图想拔下那只镯子,却见她将手放在身后硬是不肯听话。
「不要!不要!小气!小气……」
她将两手藏在身后,他只得伸长双臂住她身后探捞,「快给我!这东西妳不能戴的,听话,否则妳会后悔的!」
他愈是坚持她愈是不肯,左避右闪之际,她突然眼神闪过一抹坏坏的光芒,等辛忍发现不对时,一只预藏在她手上的冰凉玉龙镯已让她给套上了他的手腕上。
「小气鬼!」海滟伸回手拍拍掌,笑嘻嘻的,「我戴你也戴,你就不会再……不会再……」
她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眼前一昏、脚一软,辛忍只得改箝捉为抱的将她搂在怀里。
「妳怎么了?妳没事吧?」他担心的看着她雪白的小脸。
好半天,海滟才悠悠转醒。
她张开眼睛,眼里有着他至为陌生的光彩,但见她没事,他总算松了口气,却在此时她突然开了口。
「夫君!」她软软娇喊。
辛忍瞪大眼睛,吓得差点抱着她一块跌到地上,但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她已伸长了藕臂环缠住他的颈项,然后踮起脚尖,对准他讶然微张的嘴,送上一记甜香的吻。
第七章
他不喜欢这样!
他只觉得离谱!
在海滟破天荒喊他「夫君」又主动吻了他之后,辛忍自认无福消受美人恩,他面色发青地抛下她奔向辛勤的寝宫。
「父王!她……她戴上镯子了!」
「是吗?」
辛勤淡瞟了眼儿子手腕上的玉镯,点头嘉许。
「那很好呀,那是月老送给你们的礼,你也戴上了不是吗?很好很好,原先父王瞧你们俩鹣鲽情深,还想着用不上了呢,真没想到你还是让她给戴上了。」
「不是我要让她戴的!」辛忍几近抓狂,「是她自己好奇戴上的。」
「不管是谁要戴的,总之就是戴上了不是吗?」辛勤不解地瞪着儿子,「戴上就戴上了嘛,你干嘛那么紧张?」
辛忍在心底嘶喊,因为他们之前在人前的恩爱仅仅是在作戏罢了,可现在,这场戏已经演不下去了,女主角已经不知道自己只是在演戏了。
「父王!」辛忍用力抹抹脸,试图抑下心里的烦躁。「当初那月老是怎生交代的?镯子戴上之后可以再拔下吗?」
回想起当时,辛勤心虚满怀。
月老因着众人态度不够虔诚恭敬,一怒之下遁海远去,仙谕指示不明,但管他的,反正戴上了就不许再拔下,那他就可以等着抱孙了吧?
想了想,辛勤端肃了脸色。
「月老吩咐过,一旦戴上就绝对不可以再拔下的。」
「否则?」辛忍眸中出现了些许绝望。
「镯毁人亡!」
哈!此等咒语够恫吓人了吧,看谁还敢不领受月老好意?
辛忍仰首无声,恨自己没能早点将这对烂镯子用锤子敲烂,还有,因为他毕竟并非亲眼所见,也不晓得那所谓的月老是否真有其「仙」,但既然那人给了如此警语,他又怎能妄然拿海滟的命,去赌此话真假呢?
既然不能拔掉玉镯让她清醒,那他也就只能用躲着的了。
他开始逃避海滟,逃避她那总是对他粲放着深情款款的大眼睛。
这并不容易,他知道,因为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她,这样的认知是在那天他们乘轿游行,她在人前大嚷着「没人逼我,我会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的时候。
很可笑,他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句谎言,他的心却莫名其妙的因这话而沦陷。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他对她的感觉堆累已久,那句话,纯然只是一个导火线,逼得他不得不认清楚事实罢了。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这原该是桩两情相悦的美事,只可惜那只是表面,她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受了法术蛊惑。
那对镯子带有法术,会让一对分别戴上了的男女共坠爱河。
他是因为本身内力深厚,再加上对于佛道玄学略有涉猎,更因为他早已对她萌生爱意,所以实际的影响并不大,反观海滟却是不一样,她根本是遭法术蛊惑,误以为是爱着他的,她甚至忘了她的心上人,还以为打开天辟地起,她就是爱着他的了。
这对她并不公平,对他也不,所以他只能躲着了。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在这海禹国里人人都知道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真相是──他们根本什么也不是。
他开始拉长早朝的时间。
他开始借故说要探讨海寇问题,整日流连在议事馆里,夜夜外宿。
他甚至开始秘密策画着一项出海远行,他计画先到中原帮她寻到心上人,和对方商量该如何来唤醒她,他原已计画好了一切,却在出发前三天让她的出现给打乱了。
那天他在议事馆里同着一批海事官员研商着远航路线,他的行程很是隐密,别说海滟,他就连父王、母后那边也都先搁着没提,想在出发当日再来个挥手告别、先斩后奏的。
外头大雨滂沱,众人讨论得正是起劲时,突然一名被雨淋湿了的内侍冲了进来。
「启禀王,王妃来了。」
众人有些不安地将视线投往辛忍,只见那端坐于堂上的辛忍蹙眉抬眼,跪在地上的内侍正是他安排在海滟身旁的亲信之一。
「你在王妃面前嚼舌了吗?」
他的嗓音很冷,内侍闻言全身起颤。
「王,不……不关小的事,是齐侍统的妻子,她们一群人来找王妃茶叙,一不小心漏了口风,提到了齐侍统近日内将随王出海访巡的事情。」
此话一出,堂下一群人里有个男人连忙垂首认错,千防万防,偏就是枕边人难防!
辛忍还未出声便先传来砰的一声,厅上门扉遭人使劲撞开,门外站着的,是他那刚刚跃下快马还在气喘吁吁中的王妃妻子。
海滟站在门槛外,双手紧握成拳。
她那向来妆点得宜,引以为傲的美貌已遭大雨摧残,发丝紊乱、神情狼狈、艳容全无,她看来只像只很不开心地,刚刚才从河沟里爬出来的落水狗。
「王要出海?王要远行?王要离家?」
一句话一声责难,她直直瞪着坐在堂上的他,看得辛忍很是心虚。
「为什么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辛忍叹口气站起,手一挥让众人先行退去,在厅里安静下来后,他踱下阶梯走近她,伸手不舍地搓揉着她的发丝。
「都湿了,妳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快去弄干了吧,妳这个样子会生病的……」
「王为什么不要臣妾了?」
海滟没理会他说什么,泫然欲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