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帮男人更衣、脱鞋、梳发过的她,今天可比婢女还要称职啦。
她不甘心的瞪著床上的他,怒声道:“干脆把你扔到街上去,死了也活该。”
反正他也不是公主要找的人!
冷漓香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床边挂著银红的轻罗纱缦,他猛然坐起身来,头觉得有些晕眩,胸中有股欲呕的冲动,似乎整个房间都在轻轻的晃动著。
他觉得一阵发昏,又软倒跌回被褥上,他知道是毒性流窜的关系了。
“水……”他闭著眼,轻轻的喊著。
“还想喝水?我欠你的呀!”盈盈气冲冲的站在床前,擦著腰道:“真把我当你的丫头了!”
她虽然火大,可是看到那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唇,毕竟还是于心不忍,一边骂一边出去找个完好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回来。
他意识模糊、浑身发软,她只得扶起他的身子,让他半倚在她的怀里,将杯子凑到他唇边,不情不愿的说:“水来了。”
冷漓香微微的睁开眼,有些模糊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奇怪,但还是就著杯子喝下了水。
盈盈干脆将一粒天王镇毒丸塞到他嘴里,扣住他的牙关小手往下一顺,便让他吞下了药丸。
吃了药以后,他缓缓的睡去,而盈盈坐在桌边内心天人交战著。
把他丢出去,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可是留他下来嘛!又非亲非故、陌生人一个,他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呀!
她回身看著他,见他居然发了满头大汗,眉头紧皱著似乎睡得不安稳。
“娘,娘!漓儿冷……”
也不知道他是梦到了什么,居然喊起娘来了?!
盈盈一屁股坐在床边,盯著他。
“这下可好,干完了丫头,当起你娘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同情心,突然觉得这个坏蛋憔悴得可怜,喊著娘的样子叫人心疼。
娘呵,有娘可以喊是什么滋味呢?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软了,抱怨也停了,她拉著衣袖给他拭了拭汗,他受了惊动,睁开眼睛来看著她。
她微笑了一下,“睡吧。”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帮他擦汗,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搬出那具瑶琴,焚了香,弹起清心普善咒为他调心理气安稳睡眠。
轻飘飘的琴声之中,他渐渐放松了眉头,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里一定是仙境了,冷漓香这么觉得。
因为有个仙女似的姑娘喂他喝水、帮他拭汗、为他弹琴,温柔的对他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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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冷漓香恢复知觉时,阳光已经从窗缝中射了进来,又是崭新的一天来到。
他从床上爬起来,除了伤腿有些隐隐作痛之外,其他毫无异样,昨天的垂危像是一场梦。
“公子醒啦?”一名黄衣少女刚好捧著一盆水进了门,笑道:“可长些精神了没?你这一睡可睡了两天啦。”她将铜盆往梳洗架上一放,“让鹊儿来服侍你梳洗。”
他有些迷惑的看著陌生的她,“你是谁?”
“难怪公子不认得我,我叫鹊儿。”她叽哩咕噜的说得飞快,“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小姐说你不方便,要我过来照看著你。
“对啦,这里是月升客栈,昨天阮福和阮寿用马车把你带来的。小姐说你留在园里不方便。”
这么俊俏的男人,难怪不方便啦。
冷漓香听她一口一句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心里的疑惑更盛。“你家小姐是……”
会是那丫头吗?他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中了黑血神针,为何现在还没死去?
依稀仿佛之间,他似乎见到一个貌美的少女喂他喝水、服药,为他拭汗、弹琴。
鹊儿抿嘴笑道:“小姐的名字我可不敢随便讲。”
他跳下床穿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竹绿衣衫,质料轻软、绣工也异常的细致。
他只觉得遭遇之奇,前所未遇。
“既然不方便讲,那冷某也就不多问。”他一拱手,“多谢,告辞了。”
他得去找那丫头问清楚。
他看她那模样也不会是什么小姐之流,鹊儿口中的小姐应该是为他弹琴的那位少女。
虽然他当时神智模糊,但他却知道她在他身旁守了一夜。
最近他碰到的事实在太过蹊跷,师父和扁叔的死,还有那个斗篷人,这一切太奇怪了,他得想个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喂,慢著!”鹊儿连忙追出去道:“公子,你不等小姐来吗?我家小姐救了你一命,你好歹也该道个谢吧!”
冷漓香转身道:“什么都能救,就是人救不得,难道你家小姐不懂吗?”
你救了一只狗,它会对你摇尾巴;你救了一个人,他会咬你一口,重重的、鲜血淋漓的。
鹊儿明显的不懂,她呆了一呆才又追了上去,“公子!”
她追著他出了客栈,只是她人矮脚短,转过一个弯就不见他的踪影。
“这人怎么这样呀?小姐救了他一命,好歹得当面道个谢再走呀。”
第五章
冷漓香出了客栈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到师父的坟,寻找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正要出城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这么急,你要到哪去?”盈盈笑咪咪的问。
这家伙该不是以为她收留他、帮忙他,是因为心地善良吧?
人家她打的算盘可精了,他既然是苗杰的徒弟,多少也学了些他的本领,要帮她养颜美容、青春不老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因为西门归雪那个王八蛋,居然垂涎他的“美色”,当场被她逮到,让她气到不愿让他有机可乘,于是干脆把他送到月升客栈,以断西门归雪的邪念。
只是西门他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她到客栈去的时候,刚好鹊儿在门口抱怨著他的不知感恩,还跟她说了什么他留下救狗救人的话。
老实说盈盈也不明白,也不和鹊儿多说的赶紧追上来。
冷漓香回头看著她,讶声道:“是你?”
声音是那个脏丫头,面貌却完全两样。
“我救了你这条烂命两次啦。”她伸出手指头来,在他面前比了比,“这样就想溜,未免太没良心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既然敢冒充黄金名捕招摇撞骗,想必也没什么良心。”
冷漓香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冒充黄金名捕?”
原来那脏污的脸庞下是这样动人的丽色,他真是看走眼了。
“我要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充的话,还会被你这假货骗吗?”她哼了一声。
“你要是这么容易被骗的话,除了怪自己蠢之外,难道还想称赞我骗术高明吗?”
他犯得著冒充吗?名捕这个头衔压得他多沉重呀!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不再查案了。
他的人生似乎在重复著挫折和放弃,不论是学医或是查案。
“你也肯承认自己是骗子了吧?!”她得意扬扬的说:“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你高兴的是自己很有看人的眼光,还是自己受骗上当的事?”他反问她,脚下不忘快步出城。
“原来你嘴巴挺厉害的嘛!”盈盈也亦步亦趋的跟著他,“还是那副病撅撅的样子讨人喜欢。”
“谢天谢地我现在没事了,真给你喜欢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少臭美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她啐道:“冒牌货,你可别得罪我,你的性命在我手里,知不知道呀?”
“真大的口气,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他有些讽刺的说,摆明著是不相信。
她抢到他面前,伸开双臂拦在路中问,“你现在可以活蹦乱跳,都得感谢我的天王镇毒丸。”
她捏著那个小瓷瓶,“看见了没有?就是它。”她得意的晃了晃瓶身,“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把这东西给你,之后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如何?”
一听见这个名字,冷漓香心里有如被什么东西打到似的,震得他一愣一愣的。
原来是天王镇毒丸!难怪他中了黑血神针,却到现在仍能无事。
冷漓香心念急转,但他将震惊掩饰得很好,他有很多疑问,看样子可以先从她嘴巴里得到一些答案
“我干么相信你?”他装作没兴趣的样子,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喂!你真不怕死呀?我说的是真的耶!”她又不是他,人家她是既坦率又诚实,从来不说谎的。
她也跟了上去,有些不死心的说:“你……”
突然,冷漓香大叫一声猛然往前栽倒,盈盈连忙伸手去搀。
“喂!你没事吧?”该不会是毒发了吧?
早上才吃过药呀,难道药效这么快就过了?
她一扶住他,他立刻伸指疾点,封住了她的要穴,让她动弹不得。
盈盈要穴受制,可嘴巴和脑袋还灵活得很,她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假装摔跤引她来扶,趁机偷袭她!
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小人!卑鄙无耻!以怨报德!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