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杰这两个宇又让冷漓香震动了一下,想到了年少时候习医的往事,想到了他发誓不再救任何一条人命的过去。
“唉,苗杰死了,还真是当今世上一大损失呢。”说完他与同伴同声大叹,一代名医居然如此短命,没想办法帮自己延年益寿。
冷漓香愣了一下,似乎大受震动,失声讶道:“你说什么?!”跟著他抓住了那名男子的衣襟,大声问道:“谁死了?!”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激动之下使力没有分寸,抓得男子哇哇大叫。
“就、就是苗杰呀。”
“什么时候的事?”他额上的青筋爆起,使他那柔美的脸庞多了一份粗犷的英气。
“就今年初吧。”他们慌张的看著他,一点都不明白一代名医苗杰死了,为什么值得他大动肝火。
“年初。”他喃喃的说:“那也不过一个多月前。”
他躲到这个小地方一年多了,完全没有听说这件事。
他松开了手,脸色恢复了平静,有点抱歉的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
冷漓香从容的说:“三位早点歇息吧,我先进去了。”
七年了,他已经离开七年了。
连师父死了,他都不知道,连他的最后一面他也没见到。
景泽遥的话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躲在这里,除了自责以外,你得到了什么?”
恐怕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连师父死了都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
师父,一定对他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第二章
“纸钱元宝蜡烛我是烧了三斤了,你可别突然爬起来吓我呀。”
盈盈双手合十,祷念道:“你人死都死了,留著那本秘笈也没用,不如留给晚辈一用,也算是做好事积阴德。”
挖人家的坟吵死人,怎么说都有点缺德,因此她可是客气得很,先打声招呼,以免苗大夫生气。
他要是生气突然翻个身,可是会把她吓死的。
她得先强调,光天化日之下来挖坟绝对不是因为胆小怕鬼,而是她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证明。
挖名医的坟是为了找秘笈,找秘笈是为了让自己永保美貌,这种事说出来十个有九个半会说荒唐,因此盈盈才偷偷摸摸的自己来,不假手他人。
否则平常她可是能使唤别人就奴役别人的人。
拿著铁锹和圆铲,她挥汗工作,流下的汗将她脸上的煤灰冲去了大半。
从日出挖到日落,她细嫩的手起了水泡,累得都快站不住了,她觉得背快痛死了,两只手好像没有力气再举起来,汗水从她的脖子上流下来,浸湿了那件充满补丁的破衣。
好累、好痛喔,她真想放弃算了。
可是已经看到黝黑的棺材盖了,只要她再努力一点点……
坚强的意志力支撑著她继续下去,直到棺材完全的露出来时,她兴奋得大叫,开心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最好里面有好东西,否则姑娘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窝!”
她拿起铁锹将棺材钉都拔起来,心里偷偷的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
暗黑的天空中高挂著一轮明月,远处传来一只荒野之狼在紫色天空下的嚎叫声。
一阵风吹得沙土和纸灰在空中滴溜溜的打著转,绕圈圈似的飞得老高,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吉大利百无禁忌!没事、没事!”她把手放在棺材盖上,把所有她认识的神只都喊了一遍,“一点都不可怕,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突然之间,她听见了一声低低的、悠悠的叹息,只觉得背后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从她背后闪了过去。
她有些紧张的回头一望,什么都没有,只有冷冷的月光照在丑丑的黄土壁上。
盈盈猛然打了个颤,觉得背脊冒起一股寒意,寒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一颗心完全不受控制的狂跳!
“没事,没事!是错觉。”
她拚命的说服自己,刚刚那声叹息是错觉,可是搭在自己肩上那只冰凉凉的手,一点都不像错觉。
她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却仍是鼓起勇气转过头去,说不定是错觉、是错觉。
一个黑呼呼的影子蹲在棺材盖上,用鼻子都快相碰到的近距离,对著她的脸吐了一口凉气。
她闻到了一股甜香,陡然爆出一声尖叫,“鬼呀!”
盈盈只来得及喊这一句,跟著身子就软软的往下一顿,摔跌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昏了过去。
那人冷笑一声,看著被迷昏的她哼道:“没那个胆子也敢来挖这口坟?”
他双掌一出,劲力过处棺材盖便翻了开来,砰的一声重重的落了地。
跟著他毫不惧怕的跃入了棺材之中,仔细检视那副腐烂了一半有余的骸骨。
他东翻西翻,终于在寿枕下拉出了一具木匣子,跟著他在骸骨上吐了一口浓痰,“你死得快,便宜了你。”
他翻身一跃,有如大鹏鸟展翅似的,黑色的斗篷在夜风的吹翻之下,像一双大翅膀,快速的离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盈盈颤动著睫毛,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一些些曙光在天边亮起,月亮和几颗星星还有些模糊的挂在天边。
她觉得头好痛、手好痛、背也好痛,有那么一刹那她怀疑自己究竟在哪里,然后那些恐怖的记忆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鬼、有鬼!”她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这突然而鲁莽的动作,替她带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被一串铁链铐住了?!她惊骇的瞪著那副铁链,惊讶之情把遇鬼的恐惧冲淡了不少。
一团黑呼呼的影子从棺材里爬了出来,那声音活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很低沉又哑哑的,“闭嘴,吵死了,是死人都给你吵醒了!”
她又是一声大叫,往后退了几步,一跤跌在地上。“尸、尸体怎么会动?”还会说话?
冷漓香皱眉道:“你真没礼貌,谁是尸体?”她看过这么俊俏、优雅的尸体吗?
晨曦轻轻的笼罩在他身上,让盈盈清楚瞧见了他的容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彻底的呆掉了。
这、这个男人,好好看,她以为西门归雪已经是男人中的极品、颠蜂了,可是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家伙,居然比他还美上三分。
她第一次从别人身上,体验到惊艳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冷漓香也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脸上不小心就流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来。
长得美或丑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生为女人只要打扮得干净、整齐,那就一定好看、讨喜。
他一向讨厌女人邋遢、不爱干净。瞧这丫头活像一整年都没洗过澡似的,害他都想找条河帮她冲干净一些,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他一得到师父的死讯就离开了宜水,回到掩瑕庄。虽说是庄,其实也只是三间用竹子搭成的小屋,因为是一指神医的住所而声名大噪。
人是吃五谷的,难免都会有些病痛,而行走江湖的人更多少都会受些伤,就算武功高强从来不受伤,也会生病。
若是跟掩瑕庄的一指神医交上了朋友,那等于是多了一条性命,只要受伤或生病的人捱得到掩瑕庄里找一指神医,就绝对不会有丧命之忧。
苗杰立下了掩瑕庄几十年来的规矩,那便是来者必救。只要进了他掩瑕庄的人,不管是非善恶,他一律庇护,要杀要剐要逞凶斗狠,都得等离开了再说。
因为没人想得罪一指神医,而且也没有人敢来破坏这个规矩,所以掩瑕庄内不问善恶对错、来者一律庇护的规炬便一直留了下来。
所以有许多犯了事或是遭人追杀没处可躲的人,便会到此来避难。
可惜的是苗杰一死,世上少了一位名医,也就少了一个避难所了。
师父的墓扁叔为他指点了路径,让他到坟上来祭拜先师。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坟给人挖开了,挖坟的工具扔了一地,棺盖被推倒在一旁,而这个丫头睡在一旁可香甜得很。
原本他以为她是挖坟挖得累,所以才睡著了。可是喊她不醒、踹不醒时,他就发现有些蹊跷,因此仔细的诊视了一下。
这才让他发现她呼吸中有兰花的味道,那一定就是中了香兰薰这味迷药。
只是香兰薰是师门的独门迷药,除了师父和他之外,不应该还有别人会调配才对呀。
而扁叔明明说华陀神经给师父做了陪葬,却也不翼而飞?
他趁她昏睡不醒时把她浑身搜了一遍,然后得到了两个结论——一个是她是女的,另一个就是华陀神经不在她身上。
中了香兰薰没有四个时辰不会醒,因此他先把这脏兮兮的丫头铐起来,准备告她一个毁损和侵占的罪名。
他整理师父的遗骨时,在上面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现象,因此他仔细的验起遗骨,却又给这鬼吼鬼叫的丫头打断了。
“是你装鬼吓我,又把我铐起来的?”盈盈突然有些愤怒了。
长得比她好看就已经是天理难容的大罪了,还装神弄鬼的吓她,现在又拿这种鄙视的眼光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