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专程来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研究我的感情问题吧?”季恩扬的声音冷冷的,似是对这个话题开始感到不耐。
“唉唉,算了,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免得惹你厌烦。”MARK的语气听来有些委屈。“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这张专辑的创作部分进行得还顺利吧?还有,唱片公司已经在催录制的时间了……”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我没细听,因为咖啡已经煮好了。
将咖啡送到他们面前时,我忍不住偷眼瞧了下季恩扬,脑子里还回荡著方才MARK所说的话。说实话,即使那张脸因为失眠而有些惨澹,季恩扬仍是英俊迷人的,所以我实在无法相信他是被甩的那一个,而且还次次皆如此。照理说,甩人的应该是他不是吗?怎么角色互换了?
继之,我又想,或许我不该感到太过惊讶。MARK不是说了吗?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受得了像季恩扬这么冷淡的情人。他的脾性我是领教过的。女人一开始或许会被外在的一切迷惑,可谈恋爱求的毕竟是两颗心的互动,若感受不到被爱的感觉,分开也是早晚的事。
只是,我心里突地生起一个疑问——像他这样一个既不温柔又不亲切,态度总是冷漠强势、孤傲又不讲理的人,为何能弹出那样情感细腻深挚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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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接到季恩扬的电话。他要我下课后不必到他那儿去,他今天有事,要出门一趟。
通话结束后,我决定将这多出来的两个小时拿来练琴。
申请了练琴房,我开始弹奏萧邦一系列的练习曲。萧邦是波兰人,他的作品里有著浓厚的波兰民族风味,每首练习曲基本上虽针对一个技术问题,但他把技术性的练习曲提升到具有深刻思想性和高度艺术性的作品。这一系列的练习对于我的弹奏技巧有很大的帮助。
弹完一首曲子后,我停下来稍事歇息;这时,才发现门外站了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大我一年的学姐余湘君。
她站在门口看了我一会后,才走进来。
“学妹,你在练琴啊,我没打扰到你吧?”
她笑得很亲切,我却有点受宠若惊。
余湘君是系上有名的才女兼美女;不只如此,她的家世背景也非常显耀。父亲是知名大企业家,母亲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当年商界俊杰与乐坛才女结合的世纪婚礼,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然而,我虽然认识她,但也仅止于“见过面、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我和她完全不曾交谈过。
别误会,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瑜亮情结”,只是纯粹地没有交集。这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像余湘君这样具备优越过人条件的女孩,身上多少是有些傲气的,与她来往的人大都也属于和她同样阶级背景的,像我这种落魄的南部乡下千金的格调,怎么说都和她搭不上。
“没有。我刚练习到一个段落,准备休息。”礼尚往来,我也回以微笑。
余湘君坐到我身旁,身上散发著淡淡的香水味,闻起来很迷人。
她伸手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半晌,才又开口道:“学妹,你的琴弹得很不错,有另外拜师学艺吗?”
听到她的赞美,我有些惊讶。她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没想到竟会称赞我。
我没有感觉乐陶陶,倒是多了几分疑惑。
系上想尽办法接近余湘君、巴结她、讨好她、和她攀交情的人多的是,我不以为她会特别注意到我。
“学姐过奖了,和你相比,我可差多了。”困惑归困惑,我还是有问有答。当然,适当的客套与谦虚是必要的。“而且我的经济状况哪能容许我课余另外拜师学艺。”
她抿唇笑了笑。“你太谦虚了。上个学期末的音乐成果发表会,你的演奏就很令我印象深刻。”
我心里又是一讶。原来她真的有在注意我。
“听说何慕怀教授也对你赞赏有加,还对你特别好。”她接著说道,语气轻轻淡淡的,像是在闲聊一般。
这样的话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同学们之间也有人说过,语气总带著一丝酸味,而我多半是不予理会;可面对余湘君,我倒是说了些话。
“何教授只是热心了点,他对每一个学生都很好的。”
“是吗?”余湘君转过脸看著我,脸上虽带著笑,可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我听说,他介绍你当季恩扬教授的助理。”
啊!我一愣,心里暗叫不妙。
唉!就说嘛,她怎么会没事找我闲聊,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打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我想,最有可能是赵千韵说溜了嘴,毕竟她和余湘君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其实,何教授只是介绍我去打工,他知道我经济上有些困难,所以才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据实以告。既然她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况且,我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家里的事我听千韵说了一些。”余湘君点点头,而后停顿了下,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欲言又止的。好半晌,才又看著我说:“学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忙?”我愣了愣,我能帮她什么忙?
“是这样的,”她垂下眼,表情温柔地轻声说著:“我有意另外拜季教授为师,跟他学琴,但他没有私下收学生的意愿,所以,我想请我父母陪我一起登门拜访,希望能让他改变心意。”
我静静听著,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据说系里几个家境优渥的学生都曾动过相同的念头,只不过碍于季恩扬没有那样的意愿,所以未能如愿。
“学姐,我不懂自己能帮你什么忙。”我困惑地问,她有那么强而有力的父母当说客,哪还需要我帮忙?
“我不知道他住哪里。”
她这一说,我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季恩扬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学校并没有他私人的住址和联络电话。当初要介绍我过去打工时,何慕怀特别跟我提到了这一点,还叮嘱我不可以把季恩扬的住处告诉任何人。
“学姐……”我为难地蹙眉,心里不禁埋怨起赵千韵,她可真会替我找麻烦。
“怎么?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她的语气有点冷。“我想系里其他人还不晓得你替季教授打工的事吧?”
唉唉,她这是在威胁我吗?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还得了,我别想有一日安宁。
真是倒楣!我不由得在心里叫苦连天,说与不说,我的下场都很惨。
“学妹,只要你告诉我季教授的住处,我可以跟你保证学校里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余湘君直视著我的眼又说。
我回视著她,静默不语。真正的富家千金小姐便是像她这样的吧,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都非达到目的不可,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让人佩服,却也让人觉得有些……反感。
我左右衡量了许久,内心挣扎了好半天后,很万不得已地屈服了,一字不差地将季恩扬的住处告诉她。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俗辣”(胆小无用),不过我也说了,这实在是万不得已。不说,我得应付一大票人;说了,我只需要应付季恩扬一人。
可话说回来,只应付他一个人会比较轻松容易吗?
唉,我其实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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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踏著沉重的脚步来到季恩扬的住处。
一对上他的眼,我便心虚地移开目光,而后赶紧从包包里取出一瓶薰衣草精油,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他蹙眉。
是一份补偿。我心里这么说,嘴里说的却是:“这瓶是薰衣草精油,对于睡眠很有帮助。可以用来泡澡,也可以直接涂抹在太阳穴轻轻按摩,听说效果很不错哟。”这一刻,我的笑容想必很谄媚。
他像是有些讶异,随即眉尾一挑。“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啦,我只是听何教授说,这阵子季先生你一直为失眠所苦,所以拿来给你试试。”我努力说得很轻松平常。
他冷冷地挑眉看著我,好半晌,才轻哼一声,说:“你是在讨好我吗?”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我装傻地以微笑混过。
“我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都不可能答应私下指导你,就算何教授再怎么替你说话也一样。”他突然接著蹦出这么一串话来。
我愣了瞬,随即连声回应:“我明白、我明白。”
老实说,我压根儿没想到这回事。心里担忧的全是:如果余湘君和她父母上门拜访时,我该怎么为自己解套。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处在战战兢兢的状态下,等待著我最害怕的那一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