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季先生,我说错了什么吗?”我不是白目的人,他的表情和眼神让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动怒了。霎时,一开始逗他的好兴致全没了。
只是,我不明白,我刚刚说的话哪里惹他不悦了?不过是提到一个歌星的趣事,顺便说了下我自己的看法罢了,他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正疑惑时,他突然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
“下车!”
“啊??”我愣愣地瞧著他。现在是怎么了?没必要这么狠吧?
“我叫你下车,你没听见吗?!”他又低咆了声,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的声音震得我耳朵轰轰作响,让我一时间无法好好思考,只能呆呆地任由本能反应,乖乖地下了车。
才刚下车,车子便轰隆一声疾驰而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大马路边。
足足愣了五秒钟,我才回过神来。
看著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我气恼地体认到自己面临了什么样的处境。从这里到乐器行还有一段距离,用走的肯定要迟到,他竟然就这样把我丢下,实在太可恶了!不得已,我只好招了辆计程车。
坐在计程车上,我开始思索季恩扬突来的莫名怒气是怎么回事,是我说的哪句话激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我咬唇蹙眉仔细回想著,蓦地,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进我脑子里,我登时恍悟。难不成……我刚刚说的那个歌星的事情,竟是与他相同的写照?
他之所以急著找回那个陪他长大的泰迪熊,不是因为它具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纯粹只是没有了它,他便无法成眠。
不会吧?!我瞠眼又张嘴,愕愣得无法置信。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我歪打正著了。
但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我想,该是我那句“还没有长大”无心脱口的评语激怒了他吧。
然而,我仍是无法想像他那样冷漠孤傲的一个大男人像个小男孩般,抱著一只绒毛玩具熊睡觉的模样,实在太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忽然间,我对季恩扬感到非常好奇;他给我的感觉已经不是他外表一贯所表现的冷淡傲慢、难以亲近那么纯粹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那个冷漠的躯壳底下,让人想一窥究竟……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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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学舍里,躺在床上,我双手高举著泰迪熊,出神地瞧著。
优雅的棕金色长毛依旧柔软浓密,颈间的红色蝴蝶结色泽也依然艳丽;它可以说是被保存得很好,显见主人对它的重视与爱护。
眼前这只棕色裸身熊宝宝就是陪著季恩扬一起长大的玩具熊,然而,我还是想像不出他抱著它睡觉时是什么模样。
老实说,到现在我都还有些无法相信,尽管我对自己的推测很有把握。
一个冷淡傲慢的大男人抱著绒毛玩具熊睡觉,那画面该是非常突兀、不协调的吧?但,却又让人忍不住好奇。
大抵上,会有这种行为的成年人,是出自于一种情感上的依赖与慰藉;又或许是心理上某种欠缺与需求的投射,好比说安全感,如果不紧紧抓住某样东西,心灵便无法得到满足与平静。
当然,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我对心理学其实没多大研究,要不是因为季恩扬,我也不会去翻看这类书籍。
不过,不管他是上列哪一项因素,都很令人难以相信。
毕竟,在世人眼中,他是个天之骄子,不论是家世、才华、容貌、财富及成就,他无一不有。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缺陷和不满足的呢?又何需依赖其它东西让自己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想了老半天,我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缩回双手,我将泰迪熊抱入自己怀里,唔……真的好温暖又好柔软,在这秋凉的夜里,还真让人觉得满足与窝心。我忍不住想,要是季恩扬知道他的宝贝泰迪熊就这么被我蹂躏了一个多月,大概会气得七窍生烟吧,哈!
这样抱著它,我又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柑橘与茉莉的香味,那是属于季恩扬的味道;这也难怪,它是属于他的,会有他的味道也不稀奇。
老实说,这淡雅的香味闻起来还挺舒服的,我不自禁埋头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样算不算是和记恩扬间接拥抱了?
下一秒,我立即被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暧昧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觉脸一红,赶紧松开手,将它丢到一边去。
饱受惊吓地喃喃念著「恶灵退散”的咒语,我一边想,自己刚刚一定是中邪了,要不就是脑筋秀斗了,才会升起那样奇怪的念头。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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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冬天的脚步近了,连续下了几场雨后,天气开始变得寒冷。
我拉紧了身上的毛衣外套,看了眼教室窗外阴霾灰沉的天空。在台北生活了近三年,我还是没办法习惯这里湿湿冷冷的气候。
唉!说到冷,我就忍不住想到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惨况”。
自从那天晚上“意外”地说中了季恩扬不为人知的秘密兼痛处(这是我个人的猜测)后,他对我更加冷漠疏淡了,没有必要绝对不会开口跟我说一句话,脸上像是罩了一层霜,冻得我直发抖,感觉自己有如置身冰窖一样。
唉!我不觉地又叹了一口气。是谁说女人是最会记恨的动物?依我看,男人也不遑多让。季恩扬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其实,我大可不予理会。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他摆臭脸不甩人的冷漠样了,可不知怎地,我就是觉得心情很闷。
这一个星期里,吴明桦又来找了我几次,目的当然仍是为了那只泰迪熊玩偶。可无论他话说得再好听、开出什么样的好价钱,我还是没把它交给他。
在我的观念里,这只泰迪熊本来就是季恩扬的,谁都不该以此牟利。而吴明桦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他无非是想从季恩扬那里又赚一笔钱。
我这么说,一定有人觉得很讶异,感觉我好像有意思想将它归还给季恩扬。
这也难怪。毕竟,我原本是想藉此作个小小的报复,整整他好为自己出一口气。但这几天,我的想法有些动摇了。虽说他真的很令人生气,可我若真的这么做,也显得自己太过孩子气了。
话说回来,我要用什么方法把泰迪熊归还给季恩扬呢?
吴明桦那个管道我是不会考虑的,可如果由我亲自交给他,不就等于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了吗?这更糟糕。从他那天的反应看来,我想,他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就连何慕怀、他的经纪人MARK不知道呢。
这么一想,事情实在有些棘手。随即,我为自己如此烦恼感到非常讶异和懊恼。我干嘛为了那家伙的事在这边伤脑筋啊?!他那个人又不曾给过我好脸色看,对我的态度更不曾有过一点师长般的亲切温和;说穿了,我和他之间就只是纯粹金钱与劳力的交易买卖,我没必要多事当个好人。况且,他也不见得会感激我。
正当我兀自陷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下课钟响了,我像被惊醒似地怔了下,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著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我这才动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杜芳乐,你等一下。”
刚背上包包站起身,何慕怀的声音从讲台前方传了过来。
我顿住脚步,有些心虚、愧疚地抬眼看去。方才的钢琴音乐研究课是他的课,而我的表现只能用“遭透了”三个字来形容,因为整堂课我几乎都在神游物外,想著季恩扬的事。
“我看你今天上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什么事吗?”何慕怀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上课中想别的事情。”我也老实认错,脸上挂著一抹歉笑。
他挑了挑眉。“你不会以为自首就无罪了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我干干地笑了笑,一边在心里祈祷他可别罚我写报告;虽说关系不同,他有时对我还挺严格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何慕怀故意板起脸说:“我罚你顺道帮我把这些书拿去还给季教授,等会我还有别的事,没办法亲自交还给他。”
“没问题!”我笑咪咪地接过书,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惩罚。
“一起走吧。”他微笑地接著说:“我还有时间请你喝一杯热咖啡。”
第六章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上课心不在焉的?”
坐在校外的一家小咖啡馆里,何慕怀轻啜了一口热咖啡,而后抬起眼看著我问道。
我一手撑著颊,一手拿著小汤匙漫不经心地搅弄著咖啡,心里犹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烦恼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