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昂……其实我……”快要被那接踵而来的温柔冲垮了防线,曲洛冰握紧剑柄,心中的计划就要倾斜而出了!但后者却洞悉了她的犹豫,缓缓地摆了摆手:“不要说。洛冰……你还不清楚我的底细,也不能确定我是否是间隙。所以你刚开始决定不告诉我是正确的,这是你身为一个将军应该割舍的私情。”
“可是……”
“好啦!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不要像个男人似的扭扭捏捏了!”拼着脸部抽劲讲出一个自己笑不出来的笑话后,费英昂鼓励的笑了笑,示意了一下何惠敏的帐子:“去吧。自古为成大事,不拘小节。我们是将在外……君令有可不从……”
“……英昂。”呼唤间,曲洛冰已镇定心神,抖手祭出腰间宝剑,她早已不见了先前畏首畏尾的重重顾虑,而是像一只脱缰的俊马般,浑身散发出要荡平前路一切阻碍向前奔驰的魄力!虽然将士们都是自己的旧部,自己令下没人会不从。但与其全军抗旨,不如她一人犯上!若何惠敏固执己见,那么她就要杀钦差,夺令牌了!
三分钟后……
哭笑不得的手捧令牌走出帐子,曲洛冰抬眼,正好对上费英昂早有预料的奸笑,哑然地抿抿薄唇,半是埋怨半是安心地,她开口:“你料到她会乖乖奉上令牌了吧?所以才怂恿我提着把剑进去……”
“难道你认为那种脸上清晰写明贪生怕死四字的人,会拒绝吗?”从坐着土丘上一跃而下,费英昂想要伸手接过对方沉重的剑,却被后者巧妙的躲闪开了。仿佛是不欣赏男人碰触兵器,曲洛冰迅速回剑入鞘,引开了话题:“那么……我这就去集合兵马,明日黎明前,由敌人把守最薄弱的葫芦口突围。”
“嗯……”赞赏的点点头,费英昂环臂抱胸,目送那道高佻优美的身形消失在眼帘。就在他为几天前两人幼稚的争吵而自嘲时,突然,一个传令兵冲了上来,焦急的挡住他的去路:“费公子!您看到我们将军了吗?!”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从对方的表情上直觉出不妙,费英昂在迟疑了一秒钟后,改变了本来要说的话:“……将军现在……呃……在忙一些私事,她说如果有急事就由我传达。”
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女传令兵虽然不想由一个男人去传达军情,可严峻的事态却不容她犹豫了!咽了口口水,女兵摇指西北侧的葫芦口,低声急促的回答:“大事不妙……敌军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策略,向葫芦口增兵了!”
“什么?!”失声叫出口,没有想到唯一的出路就这样被封死了!费英昂边诅咒突然改变主意的敌人,边在脑中飞速思考解决的方法!如果敌军向西北方最难走的葫芦口集结……那么代表她们料到西梁军会以逆向思维走一般人不会选择的险道了!那么……不如再逆向思维的基础上再次逆向思维……改走现在应该是防备最松散的跃马道!只要能出了云隐谷这个大盆地,一切都会简单许多了吧……
可是……跃马道离葫芦口只有四十里的距离,就算敌人在他们出发了之后才折回来,他们也没把握可以在被追上前顺利逃出云隐谷!唉……前两天还感激多亏云隐谷的地形救了他们……现在却要怨恨起它来了……
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就能至少保存八成的余兵了吧……只要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他的女人就可以安全了……
“……我明白了,我会去通知将军的。”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保护欲的发酵下成形了,费英昂咬紧下唇,划开一抹让人心脏没来由的抽紧的微笑,温和的挥退传令兵。似乎是为了安慰对方的焦虑,也似乎是在预言什么,他淡淡地接口:“放心吧……没问题的……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凌晨,将军帐内——
束好战袍的最后一根带子,曲洛冰把银枪和宝剑配带好,转头担忧的望着从傍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里的费英昂。因对方脸上时而皱眉时而苦笑的表情而担心,在确认部署完毕后,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英昂?你怕了吗?”
“……嗯,我怕。”出乎意料地,这一回,费英昂不但没有对这个有点看不起他的疑问生气,反而非常坦诚得点了头。他的直率反到叫曲洛冰找不到接口的话来了。簇起秀眉,前者单膝跪在他面前,轻柔地用手抬起他的下颌仔细观察道:“脸色好白……你担心我们会出不去吗?”
“……不,不是我们。”
“嗯?”帐外突如其来的一阵喧哗令曲洛冰没有听清楚费英昂话中有话的暗示,正当她想起身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力量突然拉住她的衣角,迫使她回身。
瞪大眼睛,在昏暗里,费英昂的虎目亮得犹如在夜最深沉的那一刻启明的天狼星!
“葫芦口被重兵围守了。”平静地,费英昂丢下了会令对方爆炸的讯息。
“什么?!”果然不出所料,听到他的话,曲洛冰的瞳孔迅速收缩!
“所以……跃马道才是你突围的最好路线。”站起身来,费英昂轻扶着后者的肩,手指灵巧的解开了她披着的雪白披风……
“可是……跃马道离葫芦口太近,她们会立刻发现的!”被对方唇间坚定的笑容弄糊涂了,曲洛冰锁紧双眉,不安的叹息起来。
“她们……不会立刻发现的。”仿若梦呓般在曲洛冰耳际呢喃完后,费英昂猛地出手,一把撩走后者的披风,帅气的抖手,披风在空中展开优美的平面,飘逸的落在了前者的肩上!
“英昂?!你要做什么?!”惊讶的看着在他的招呼下冲进来的一群手下,在肩膀被众人牢牢架住时,曲洛冰才敢肯定自己的怀疑!睁大眼睛,目光尽碎地,她吼:“不要去——英昂——不要是你——”
叹笑着转身,费英昂出帐,有些笨拙得跨上曲洛冰的白马,在扬鞭时回眸,因为不知面对疯狂的爱人时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微笑。
“……抱歉,一定要是我。因为在我的家乡,自己喜欢的女人是要自己来保护的!”手起,鞭落!马蹄刨踢,尘土飞扬!率领着插满火把的二百人,费英昂带队冲向了葫芦口!漆黑的夜色里……山影朦胧了……只有那燃烧着的红光,像是要灼伤谁的灵魂似的,跳跃着,向前移动!
“将军?将军?!”担忧得望着仿佛被瞬间抽干力气,木然原地的曲洛冰,几个手下小心翼翼的呼唤道。恍若隔世般,曲洛冰定了定神,用自己也不相信的镇定,冷冷回答:“全军上马,掐灭火烛,全力冲围——跃马道!”
移回目光,她就如同没有看见那山上的火光似的,转身走入队伍中央!就如同……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就如同……她什么都没有失去了一样……
无法理解上一秒还痛不欲生的将军,下一刻就可以振奋精神指挥大军,在佩服之余,不知是哪个手下,此时小声感慨了一句:“果然……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葫芦口——
当第一支箭夹风擦过自己的发梢时,费英昂最先的冲动是大笑!晒然的笑,纵情的笑,笑得仿佛自己是天地间最笨的人,不过现在见到了比自己还愚蠢的家伙!计划成功,敌军把自己当成了曲洛冰挥师而来。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相信,暂时,暂时也好,他的女人安全了呢?朗笑着,不是不怕死亡,不是不厌恶杀戮。他费英昂是个胆大的男人也好,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也好,比起死亡,他怕的是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
血,是谁的?此刻飞溅着,铺天盖地的挥洒着令人目眩的色彩!
是敌人的?是部下的?还是自己的?连痛都已经麻木了……叫他又拿什么去感觉、去分辨?!是谁的都无所谓!只要他知道——不是她的……就够了!
“等等——”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敌军里咆哮而起,而费英昂则在分神的刹那被拽下了白马,跌在死人堆上!艰难的抬手,抹去面颊上遮挡了视线的腥臭,他寻声望去,看到的是朱丽华发现上当后扭曲的怒颜!
“上当了!这个人不是曲洛冰!可恶!全军调转马头,全力追击跃马道——!”气得浑身颤抖着吼完,朱丽华双目尽赤,不敢相信自己被愚弄了,而且是被一个男人!扬起鞭,毫不怜惜的狠狠抽向扑倒在死尸间的费英昂,满意的看着对方因剧痛而无声的张大嘴,收起卷起皮肉沾染血迹的鞭子,她策马,率先领着醍醐灌顶的车硫军向不远处的跃马道冲了过去!丢下匍匐在地生死不明的费英昂,仿佛对方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不值得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