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京冷静地看著她,「这些年来你刻意接近水莲,成为她的好朋友,其实都是为了离间我们,最後甚至还陷害她。她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了她。」
「谁、谁是她的好朋友啊?她抢走了你,我一辈子恨她!一辈子都恨她!我甚至希望她死!」她用力嘶喊,「可没想到……你竟然会不顾一切地救她,差点赔上了一条命。你竟然……这么爱她,这么爱她……」她边哭边说,眼泪一滴一滴,滑落颊畔。
「你今天又寄了一个包裹给她,想引她到谋杀案现场,对吧?你是不是还通知了警方,想再陷害她一次?」
「我只是……只是不甘心。」她哽咽著,「她流产了,又害你受伤,可居然若无其事地醒过来,还对你笑得那么甜……我、我实在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就算没办法让她进监中,也要她尝尝身败名裂的痛苦!我只是……不甘心而已啊。」
「Fanny——」
「齐哥,你恨我吗?」她拾起泪痕斑斑的脸,「你讨厌我这样吧?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齐京默然良久,才低低吐出一句,「我不讨厌你。」
「可是……可是我差点害死水莲啊!如果我真的害死她,你一定恨不得杀了我吧?」
「我不会的。」他哑声回应。
她无法置信,「为什么?」
齐京别过眸,「如果她死了,我大概会……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吧?」语气涩涩地,「就算恨你、杀了你又怎样?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李芬妮呆呆地望他。
「车祸後,水莲不是昏迷了好一阵子吗?那时候我天天想,万一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万一她就这样离开我了怎么办?可後来一想,就算她醒来,我也必须放她走。反正无论怎样,她总是要离开我的——这么一想,我的脑海就会突然一片空白,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调转伤感的眸望向李芬妮,嘴角牵起涩然苦笑,「我明白你的痛苦, Fanny,我知道要对所爱的人放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你想独占我,就像我想独占水莲一样,可到最後,我们都得学会放手——不学会不行,你明白吗?」
她怔然,唇畔忽地逸出一声呜咽,「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要放手,我这么爱你,我放不了手……」拖著身子来到他面前,她紧紧拽住他的手,「如果我注定得不到你,我宁可毁了你,宁可毁了你!」她声嘶力竭,泛红的眸掠过一抹慑人的疯狂。
然後,她突然起身,狂乱地推起他的轮椅,往前疾奔。
她想杀了他吗?
齐京叹息,深吸一口气,绷紧全身肌肉用力往身侧一跃,整个身体弹出轮椅,滚落在一旁的水泥地上。
「你去哪里?」他的举动似乎令李芬妮更捉狂了,急匆匆奔向他,瞪视他的瞳眸阴暗得可怕,「别这样,齐哥,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抚著他的颊,声调是一种诡谲的柔哑。接著,她打开皮包,取出一把亮晃晃的拆信刀。「这是我昨天才刚买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她锐声笑著,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齐京眯起眼,神色依然是一贯的冷静,「别傻了,Fanny,你在这里杀死我,马上会被人发现的。」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陪你一起死。」她温柔微笑,「你先去吧,齐哥,我很快就来。」
她高高扬起刀刃,往齐京身上挥落。
双腿不便的他无法有效反击,只能迅速滚动身子躲开,她追上,正想再补一刀时,一双手臂忽然从身後箝制住她,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侧。
「是谁?」她恐慌地惊喊,回过苍白的脸。
「是我。」迎视她的是一双酷寒的眼。
她脊髓一凉,「水莲?」
「你闹够了没有?!」程水莲冷冽地斥喝,「放下刀子。」
「你、你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凭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程水莲瞪她,趁她不备之际伸手夺下刀刃,使劲往远方掷去。
「朋友?哈哈!」李芬妮歇斯底里地狂笑,「谁跟你是朋友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也许吧,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在我难过的时候陪著我,虽然这不代表我会原谅你对我做的事。」
「你!」李芬妮咬牙切齿,「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她颤声驳道,不敢迎视程水莲严厉而坚定的眼神。
为什么?那个胆小如鼠、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女人似乎变了,现在的程水莲,竟让她有些敬畏。
「我管你原不原谅……」李芬妮犹强硬地呢喃,瞥了一旁的齐京一眼,看到他充满同情的眼神,她一颤,忽然觉得全身力气都失去了,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跪倒在地,无神的眸愣愣直视前方。「为什么?」空白的表情仿佛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旁观的两人见她终於平静下来,都松了一口气,彼此交换一眼後,程水莲连忙走向已经独力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的齐京。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柔声问,拉过齐京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肩,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回住院大楼。
「我很好。」他微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你一定很担心吧?」
「为什么不让我早点出来帮你?」她低声责备他,「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其实她几分钟前便来到两人身後了,要不是他以眼神示意她先别现身,她早忍不住介入两人的争执。
「我得先问出Fanny的真心话啊。」齐京温声道,「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是啊。」她垂首,脸颊偎贴他厚实的大手,甜甜笑了,「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你——」他脸颊一烫,「我说的是Fanny陷害你的事啊。」
「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听到你的真心话。」她扬起眸,朝他眨著墨浓羽睫,又调皮又娇俏,「如果不是她逼问你,我说不定一辈子都听不到你说爱我呢。」说著,她噘起唇,哀怨地睨他一眼。
他的脸更红了,「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怎么会一样?听你亲口说,感觉更好。」她笑容甜美。
他心一动。
「再说—次好不好?」她娇声央求。
「什么?」
「再说一次嘛。」她在医院大厅停下脚步,摇著他的手,开始撒起娇来。
「别闹了。」他别过头,不敢看她。
医院大厅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她居然要他在这里当众表白?
不!他死也不肯!
「别那么小气嘛,京,再说一次啦。」
「……不必了吧?」
「再说一次啦。」
「无聊。」
「无聊也没关系,说嘛。」
「走吧,还要复健呢。」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扶你。」
「你这女人!怎么变得这么麻烦啊?」
「我要放手了哦,你跌倒了我可不管哦。」
「你舍得不管吗?」
「讨厌!这辈子被你吃定了啦。」她不依地抗议。
微风拂来,撩起她鬓边细发,看著她又俏皮又温柔又微微不情愿的粉颜,他竟怔了。好片刻,心与身都宛如被下了魔咒,完全无法动弹。
被吃定的,究竟是谁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