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医生,她好像失去记忆了。」齐夫人提出疑问。
「失忆?」
「她刚刚居然说自己还没嫁给我儿子,那不是很奇怪吗?」
「是吗?」医生蹙眉,深思的哞转向程水莲,「告诉我,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我最後的记忆?」程水莲喃喃重复。
她最後的记忆是跟齐京在齐奶奶的寿宴上共舞,最後的记忆是他跟她说要解除婚约,最後的记忆是他抛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最後的记忆令她痛苦万分,可醒来俊,却发现她面对的是另一种情景。
另一种情景,却同样痛苦……
她望向齐夫人,「告诉我,我出车祸前是不是因为流产而住院?」
齐夫人眉一扬,「你想起来了?」
「我从没忘记过。」她涩声道。
她从没忘记,只是以为自己曾经回到从前,重斩认识齐京。
那原来只是一场梦吗?怎能如此真实?或者,她是真的回到过去,然後,又被带回了现在?
「齐京究竟怎么了?」她问医生。
「他的腿断了,我们替他动了手术。」
她倒抽一口气。
「别担心,只要他耐心配合复健,应该还是能复原得不错的。」医生安慰她。
可她却无法安心,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可怕的消息。
齐京受伤了,他的腿……断了?!
她惊恐地伸手掩唇,「为了……救我吗?」
「没错,为了救你。」齐夫人无情地回应,「他抱住你,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你不被车子撞到,结果自己的腿却被撞断了。」
她听著,意识一冻,眼前灰黑一片,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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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过来了吗?」齐京仰头望著母亲,语调带有某种强抑的平静。
「嗯,醒来又昏过去了,大概受了太大的刺激吧。」齐夫人淡淡回答。
「她还好吧?」
「医生说她再休息几天就行了。」
「那就好。」齐京掩落湛眸,一向英挺的脸部线条此刻显得疲倦不堪,「昏迷了那么久,我差点以为她醒不过来了呢。」他哑声低语,那声调是欣慰,却也惆怅。
齐夫人不由得轻唤,「小京?」
「我去做复健了。」察觉自己庄无意闾流露太多情感,他定了定神,伸手推动轮椅,慢慢离开病房。
「我陪你。」齐夫人想跟上去。
「不必了。」他拒绝,「你帮我看著水莲吧。她最近受了太多刺激,我怕她受不了。」
「她受刺激?你受的折磨才多吧?要不是那女人无缘无故跑出医院,你也不会——」
「别说了!」齐京阻止母亲继续。
「小京——」
「我没事的。」他回头,微微一笑,那笑容,淡然而坚定。「这点小伤,我很快就会克服的。」
他推著轮椅往医院的复健区而去,护士小姐已经在那里等著他了。两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立刻按照复健进度做起训练,一秒钟也不浪费。
很快地,齐京完成了今日的复健进度,护士小姐抬手看表,禁不住感到佩服。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齐先生,照这样下去,我们会比预定进度更早恢复哦。」
当然。齐京淡淡撇唇。
他从没想过要在复健这种事上耗费太多时间,这是他人生中一个不可预测的意外,既是意外,就该尽速排除。
一般伤患在得知自己重伤需要复健时,通常会有一段心理否认期,怨天尤人、懊恼悔恨,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有的甚至还呼天抢地,惊动家属相朋友。
可当他听到时,反应仅仅是将自己关在病房里半小时。
半小时後,他主动唤来医生和护士,要求尽速为他安排复健疗程。
他没时间悔恨,也不习惯悔恨,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关切程度,远远不及对妻子昏迷不醒的忧虑。
对他而言,只要事情的动向是自己能掌控的,就不必担忧,所以他不担心自己,只担心程水莲。
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是个直到今日他依然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意外。
她是他唯一无法掌控的,是他最难以预料的,也是最难以从容面对的。
他真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啊,你做完复健了吗?齐哥。」一道娇美的声嗓忽地在他身後扬起,唤回他游走的思绪。
他回过头,端出一贯的表情。「怎么有空来?Fanny。」随著年龄增长,Fanny对他的称呼也由「齐哥哥」变成了「齐哥」。
「人家一开完会就赶过来了呢。」李芬妮笑道,身著一袭鹅黄色套装的她看来悧落大方,却也柔美可人,轻易夺去周遭其他男人的注目。但她视而不见,全副心神只摆在齐京身上。「今天情况怎样?好多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她娇娇地笑,「刚才护士小姐告诉我,你的复原情况很不错。」
「还可以吧。」齐京淡道,撑起拐杖又要从轮椅上起身。
李芬妮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想继续练习。」他咬苦牙,不顾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不行!」她抓住他的臂膀,试图制止他,「护士说你今天已经练习够了,再继续反而对肌肉不好。」
「你别管我,Fanny。」
「我怎能不管?知不知道人家多为你担心啊?听我的,齐哥,回房休息吧。」她拢起秀眉,半撒娇地央求。
他却冷漠地拂开她的手,「你放开我。」
「齐哥!」
「放开我,Fanny,别管我。」他语调严厉。
她一窒,只得松开他,噘起红唇,跺了跺脚。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迳自伸手调整好拐杖的角度。
「要我扶你吗?」
「不用。」他拒绝她的好意,深吸一口气,正想撑起身子时,一双藕臂强迫地将他按回轮椅上。
「我说了别管——」不耐的怒斥在认清眼前的脸庞後蓦地停顿。
是程水莲。她脸色苍白,眼皮微肿,唇瓣乾涩,憔悴的病容让人看了一阵不忍,可那对嵌在粉颜上的黑瞳却炯炯有神,燃著某种不容忽视的决心。
「水莲?」他愣愣地唤著妻子的名,不知怎地,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
「护士小姐告诉我,你今天做的复健已经够了,如果再继续下去,可能会让肌肉过於紧张,所以不许你做了。」她冷静地解释,「我推你回房休息。」说著,她来到他身梭,双手放上轮椅椅背。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
「水莲,你——」
「回房再说。」她推动轮椅。
李芬妮拦住她,「水莲,你什么时候醒的?」
「今天早上。」
「是吗?你昏迷了好久,大家差点以为你永远醒不过来了呢。」车芬妮握住她的手,表情愉悦,「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嗯。」程水莲浅浅一笑。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Fanny关心的表情和眼神很不协调,好像正说著违心之论似的。
她颦眉,很想细细思考,可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却不容她分心。
「我妈应该已经告诉你了。」他幽幽开口,低沉的嗓音暗示意味浓厚。
她当然明白他在暗示些什么。
「我听说了。」
「既然如此,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跟我见面了吗?」她咬牙问出口。
「何必?」
「我可没同意。」她紧紧抓住轮椅,一字一句从唇间进出。
他愕然回首,「什么?」
「你听到了,我不同意离婚。」
「你!」他瞪视她,眸中异芒闪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忘了吗?」
「我记得。」
「那你——」
「我收回那句话。」她迅速截断他。
他震惊莫名,「你说什么?」
「我收回那句话,我不离婚。」她坚定地凝望他,「所以你别想赶我走,我不会走的。」
话语方落,她不由分说地立即推他回到病房,李芬妮则一路在後头跟著。
进了病房,程水莲回头对她道歉,「不好意思,Fanny,你今天可以先回去吗?我跟京有些话要说。」
李芬妮瞪大了眼,容色忽青忽白,不敢相信她竟会下逐客令,「水莲,我——」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程水莲安抚著她,「下次好吗?你有空再来看我,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那……好吧。」李芬妮犹豫地点头,瞥了齐京一眼,咬了咬唇,才旋身离去。
程水莲关上病房门。
「说吧。」冷彻的嗓音响起。
她慢慢回身,若有所思的眸定定圈住齐京,久久,不曾稍离。
他蓦地有些狼狈,「看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叹息。「……你看起来很憔悴。」在他面前蹲下,她伸手抚上他瘦削的颊,「瘦了不少。」
「你——」突如其来的温柔令他不知所措,愣了愣。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低声道,眸色哀伤,「你的腿还好吗?会不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