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她噘嘴,将他的长指拍去。他明不明白,若不是为了他好,她干嘛要生气?
郎焰无所谓地笑着,硬是将她再揽进怀里,「枫儿,这个世界上只要妳不看轻我,其他人怎么想,我是真的不在乎的。」
「怪人!」
见劝不动他,诗晓枫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好;心口甜津津的,因为他说了,他唯一会在乎的只有她而已,算了,她其实是应该要满足了。
「我不怪妳不爱!」他还是笑嘻嘻的,「成了,别为这种小事起争执……呃,妳站好别过来,因为……」他双目陡然激灿出兴奋光芒,瞬间跃离了她三尺之外。
「因为你又突然想到一招了,是吗?」
她帮他接完话,果然见他点点头没作声,三尺之外的他捉高了宝剑,运气旋腾刺点处处,劲如狂鹰,形似猛枭,人与剑瞬时飞掠成了一体。
虽被冷落在一旁,诗晓枫却毫无不悦,她在草地上坐下,看得出神,一对笑眸像煞了一对月牙儿。
什么叫做幸福?
就是妳喜欢的人儿对妳中了蛊,而妳也是的。
你们不离不弃,你们近在咫尺,你们触手可及,你们可以任性地对视微笑。
而且只要妳向他伸出手,他就会向妳走过来。
是的,她知道,这就叫做幸福。
更好的是,她的幸福,并未被切割成了七份。
第9章(1)
卯时未至天未亮,郎焰已经来到了豆腐铺前。
小屋仍沉睡在黑暗里,灯没点上。
「这小姑娘今儿个是睡过头了吗?真是难得。」郎焰摇摇头自言自语,站在门外轻唤着她,又伸手叩了叩门,却没见着反应。
心头觉得不太对劲,他伸手推门,这才发现门扉并未被锁上,他进屋搜寻了一番,屋其实并不大,他很快就得到了结论,他那会做豆腐的小情人,没在里面。
「怎么回事?」
郎焰心头不安,点起桌上的菜油灯,试图在屋里寻出蛛丝马迹,看看诗晓枫是不是给他留了张纸条,但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地持着灯盏再度踱入内室、到厨房、到茅厕,甚至连屋后那口储水的大缸他都没放过,但依旧未能得见伊人芳踪。
也许是村里有人请她过去帮忙,也许是不小心在林子里发现了野蕈耽搁了,也许是铺里没豆子,她得赶着去订货,也许只是酱料告罄,像是桂花酿、像是酸辣酱之类的……郎焰回到屋里,不断地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他暗骂自己太紧张了,亏他整日将「清静」两字挂在嘴边,却每回只要遇上她的事就会乱了套。
她只是离开一下下而已,他就吓成这个样,待会若等她回来见着了,肯定会笑话他的。
他坐着等待,想象着诗晓枫笑他傻时的嗔笑表情。
想着想着,他眼前真的出现了那会让他心跳加速的豆腐西施,她梳着乌黑的麻花长辫,身着绛绿轻绸衣衫,娇美清灵,一双眼儿亮灿灿地,浑身上下散发着稚气未脱、惹人爱怜的娇嫩神韵,俏脸生晕,肌肤白里透红,软腻似泥,月牙儿似的笑眸里揉着促狭,笑他太过紧张了,真的太过紧张了……
他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伸出手,却什么也没能触着。
那不是诗晓枫,那只是他过于思念所产生的幻影。
他收回手叹气,继续等候。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当日光照亮小屋里时,她还是没回来,屋里形同一座死城一般。
就在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到村里镖行去问一声时,门扉轻响,他飞身跳起,还将桌子椅子都绊倒了,那一句「妳上哪儿去了?」还没问出口,门一开,他眼里的喜悦尽除,不是诗晓枫!
「你怎么在这里?」
「您怎么会来了?」
郎焰和进来之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来人是诗晓枫的姑婆诗心儿。
「嘿嘿嘿!这屋子看来还挺不错的嘛!」
门扇再开了一次,诗心儿不是自个儿来的,那跟在她身后的人跨过门槛,大大方方、笑咪咪地走了进来。
郎焰蹙起眉头认出了来人,正是那被称作月老,对他和诗晓枫下了同心符蛊咒的老人。
主人不在,客人随意。
诗心儿连赶了几日几夜的路,没得说先上趟茅房解放,再盥洗一下,未了还起了灶,沏了壶桂花蜜,月老则是用漆木粗棍支高了牕板,在招帘上高挂着个「店家有事,歇业中」的木牌,两人各自忙了一阵回来,那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呆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郎焰,依旧傻傻地坐在那儿文风不动。
诗心儿递给郎焰一杯热茶,自个儿先啜了口,瞬时神清气朗,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子,稍微操劳就快受不了了。
「郎小子,你别这副样,咱们家枫儿又不是小女娃,不会在山里头迷了路的,或早或晚,她一定会找到路回来的。」
郎焰没作声,失魂落魄得像个木雕人一般。
月老走过来,伸掌在他面前快速一晃,再一晃,再两晃,再晃晃晃晃晃。
「够了吧!」诗心儿在旁瞧着头晕,「你当他瞎了呀?」
「不是瞎!」
月老伸手去挠下巴,表情很认真。
「是痴!瞧这表情就知道了,他中蛊太深,沉沦太过,不过幸好呀……」他笑呵呵地由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救星来啰!」
端了杯茶过来,月老一手捉药,一手将郎焰的下颚箝紧,手上施起巧劲,眼看着就要将那黑色药丸给硬塞进郎焰的嘴里,再倒进茶水硬灌下去了。
「这什么?」
郎焰蹙眉将头一偏,被逼得总算清醒了些。
「这好东西呀!快快张口,吃了就没事了。」月老可不由他,半笑哄半强迫,像在逼小孩子吃药一样。
「什么好东西?」郎焰又问。
「对你好的东西就叫『好东西』。」月老打算蒙混过关,手又凑了上去。
郎焰冷冷地拨开他的手,「不说清楚别想我会吃下去。」
「那若说清楚你就得吃下去啰。」月老笑咪咪地点头,「不就那个能够让你解去『同心符』蛊咒的解药嘛!吃了之后,你就不会再老是惦记着诗姑娘,就不会一没见着了她就浑浑噩噩,就要失魂落魄,像个小傻蛋一样,也就不会再这么执迷不悟了,当初是我闯的祸,自然由我来收尾……」
话还没完,月老被郎焰推远,并将他手上的黑色药丸抢了过去。
「呵呵呵!知道这玩意的好处了吧,不用人家喂,想要自己吃了吗?」
郎焰面无表情,用拇指及食指夹紧药丸,当着月老面前将那药丸捏爆搓成了粉末。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这是我费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心血才制成的吗?」要命!要命!浪费!浪费!
郎焰拍拍掌将指上粉末洒落,还没忘了用脚再揉进土里。
「你浪费时间去做这种东西做什么?还想要我感激你?」
月老瞇起眸子,双手兜拢胸怀,整个人退离郎焰十步。
他怀里还有几颗解药,可别让这小子全给揉进了土里,让他的苦心全付诸流水。
搞什么嘛!解咒不成时人人怪他,这会儿能解了,当事人却毫不领情?老话一句,做人好难!
「瞧这情况……」诗心儿在旁优闲地啜茶,「你是真打算和我那侄孙女一辈子纠缠下去,即使明知有蛊也不想解开了?」
郎焰在桌前坐下,蹙紧的剑眉下是坚定的眼神。
「我喜欢枫儿,不管是不是蛊咒所导致,我不在乎,更从没想过要解去,我们相处得很好,过得很快乐,有她为伴,此生已足矣,我宁可这样的惦记,也宁可这样的魂牵梦萦,我不要我对她的情感遭到半点毁损。」
诗心儿认真审视起郎焰,好半晌后悠悠叹气。
「我羡慕枫儿!她是个幸运的女孩,不论你们的感情是起源于一个多么无稽的开端,重点是它已然茁壮成了个美丽果实。」她耸耸肩,「既然你们两人已有了默契,我这一趟或许来得多余,但你放心,我不会强要带她回苏州,只要丫头亲口告诉我,说她在这儿过得开心,我就会带着月老离去。」
只可惜诗心儿始终未能等到侄孙女的一句回应,从那一天开始,诗晓枫就失踪了,一天、两天、三天……甚至是十天过去了,她都没有出现。
诗晓枫始终不见人影,郎焰都快急疯了,他亲自去问了村口镖行,又问过村里及附近镇上的人,但就是没人知道诗晓枫的下落。
郎焰深知自己肩上扛有重任,不能抛下一切不理,诗心儿来的正是时候,她接下了继续寻找诗晓枫的事,允诺着只要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他。
闲闲月老帮不上忙,只会在郎焰揪发痛苦,茫然无措之际,过来「好心」地问一句:「要不要考虑考虑?先来一颗吧,只要一颗就能够解脱痛苦、通体舒畅、烦恼尽除……」
「我先来帮你通体舒畅吧!」霸拳扬高,郎焰将月老毫不留情地破牕打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