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门?」连郎意童都不得下暂时忘了他的袖管,开口询问:「那和执法长老、研经长老、戒律长老、书阁长老、斋醮长老相较起,哪一个大?」
「自然是以副掌门大!」郎焰气定神闲的回答,「所谓副掌门就是当掌门外出、久病,甚至是不堪重任,意欲辞去掌门之位时,唯一的继任人选。」
不堪重任,意欲辞去掌门之位?
底下的一双双眼睛,更加瞠圆炯亮了,殿中若是有柴,只怕早巳烈焰冲天了。
「按掌门的意思……」郎意童继续发问,深知不太对劲,「若掌门遭人暗算而『突然』丧命,凶手未明,血案未清,竟不需经由众位长老先裁决定夺,而可以直接由副掌门来继承大位,并由他来决定是否要继续缉凶?」他皱起眉头,小焰是不是疯了?这不形同是自个儿挖了个墓穴?
郎焰爽快地点头,「是的,这就是本掌门的意思。」
「这……这决定会不会太过草率?属下建议掌门最好再考虑考虑,或是--」
郎焰伸掌阻止他往下说,「有关本案,本掌门已然深思熟虑过,国不可一日无君,青城也是,就算本掌门今日不幸遇害身亡,也不该因此就乱了众人的日常作息,少一个郎焰,尚不至于毁掉青城一派。」
「那么,依掌门的意思……」江炙眼神锐利,率先拱手发问,一声「掌门」头一回喊得出自真心。「这副掌门之位该由谁人来担当?是否考虑由年纪及江湖声望评比……」
「若论年纪,那就只能是执法长老啰,呵呵!大师兄莫心急……」叫人别急,自个儿已然急火满面的是桑焠。「掌门英明,不消旁人提点,自会做出最佳的选择来造福青城。」
郎焰想笑,怎么?前阵子在父亲灵堂后方,口口声声说父亲传位给他是中了蛊,是病胡涂,并封他做青愣掌门的人,现在竟说出了「掌门英明」?
「是呀是呀!」
深怕落于人后的莫熠亦快步走出人群。
「当日撞大钟时,掌门句句真理,字字珠玑,青城上下,谁人不服?想来作出的任何决定都将有独到见解,而不会仅以无稽之年岁长短来做考虑感据。」
「话不是这么说的,闻道总有先后……」
江炙不悦还想出声,却让郎焰给伸手阻止了。
「成了,本掌门已经明白大家的意思了。」郎焰神情自在的说,「总之,大家都同意了这副掌门是一定要有的就是了,至于由谁来当,由于事关重大,一切公平行事,本掌门已针对此拟出了一套完整办法,不按年岁、不依威望,而足以实际的成绩来做评比。」
「实际成绩?!」众人齐声不解的问道。
郎焰悠悠开口。
「本掌门明列表单,就贴在静思殿的穿堂回廊墙上,每月择出一位青城『副首』月冠军,月冠军中再择出季冠军,依此类推出年冠军,三年为限,统比三年总成绩,以三年中表现最佳者,出任副掌门三年。」
「只……三年?!」众人傻眼。
「是的!」郎焰点点头。「为了别让副掌门踞位怠惰,所以接下来的三年里,评鉴的工作将继续比照办理,副掌门依旧参赛,如果他在这三年里只是尸位素餐,不思进取,那么就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取代,不过换另一个角度想……」他的表情平淡,却是在向众人抛出诱饵,「如果在这三年里,掌门突然暴毙或是失踪,那么他就得要准备继位,当了掌门后可就不会再变了。」
「三年?」向来耐性最差的桑焠,面带不悦,「会不会太久了点?」
「如果嫌久……」郎焰扯唇微笑,「大可不用参加,这项副首竞逐,绝对采公开、公正、公平方式,只要你是青城门人,都可以自行决定参加还是放弃。」
众人瞪大眼,开玩笑,三年虽久了点,但至少总有个指望在,只有笨蛋才会轻言放弃!
「评比的项目是什么?」江炙已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双目中写着志在必得。
「共有五大项,首一武学,次二证道,再是耐力,四则亲和,至于最末一项,则由当月主考官自行决定考试内容,考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亲和?」
其他项目单感字面都还能够懂,但这第四项,就有点不懂了。
「欲当副掌门者,人缘好坏自然重要,这一项的评鉴官将由青城派上下门人、包括杂役小厮在内,再加上附近道观道士的支持度,一并计分。」
众人蹙眉思忖。
换言之,并不单是武功高强便能夺魁,且还得试着和所有的人和睦相处,不但得团结「内人」,还得敦亲睦邻?
郎焰再度解释,「除了亲和这一项外,其他四大项的主考官将由本掌门及执法长老、研经长老、戒律长老、书阁长老、斋醮长老共同或是轮流担任,若有分数相同的情况出现时,则交由执法长老来仲裁,并公布当月冠军人选。」
「我?」
郎意童愈听头愈大,嘴角愈是扁低。
「又是出题、又是当主考官、又是当仲裁,还得负责公布成绩?」拜托!这么多事揽上身,那他哪还能有多少时间逍遥快活?
「是的,都是你。」郎焰点头。
「为什么都是我?」又是不甘心又是恼怒让郎意童想伸手抗议,这一扯可不得了,袖管一径分开,七、八只蛐蛐儿同时逃命似地由其中蹦出。
重获自由的蛐蛐儿开心地又跳又唱,卖命演出,为陡然沉寂下来的祖师殿带来热闹滚滚,青城门人个个站得老远,瞇眸瞧着那微臊红脸,却又不舍失「宝」的执法长老在殿上同那蛐蛐儿一般,边跳边扑捉着「逃犯」。
郎意童身后,郎焰淡淡出声。
「事情都归你,因着长老您德高望重,人人服气。」而且,太闲了。
青城山脚,老诗记豆腐分铺。
经过了几日的精心规画、敲敲打打兼重新筑造,此时的豆腐小铺已有了全新的风貌,用了上好的红桧原木、昂贵的檐瓦石材及髹漆涂料,不为啥,只因比处不再是个暂居之所,来自苏州的豆腐西施,即将在此落户。
落多久?
没个准,落到人家自个儿心甘情愿,愿意离开了为止!
高大的黑色骏马之上,一名英挺男子高坐马背上,在他身前,坐着个笑容清甜却隐含着霸气的娇娇女。
「晓枫,妳真的不走?」
洛伯虎蹙眉出声,问的是那立在铺前朝他们挥手告别的绿衫少女诗晓枫。
「你们走吧。」温柔眼光里透出坚定,诗晓枫看了眼天色,「路途遥远,若是在林子里遇上天黑就麻烦了,记得跟我爹说,别惦记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放心吧,我们会跟诗老爹说的,说妳在这里,好得不能再好了!」
接话的是坐在洛伯虎身前的朱紫紫。
别的忙她可不一定有兴趣,但砸大钱在这儿帮「旧情敌」砌个好房及带句平安问候语,她可是再乐意不过了。
洛伯虎蹙眉,语气中仍是割舍不下的忧心。
「我已经给了村口振兴镖行三倍订银,妳若有事,就上那儿让他们给我捎快讯,我会立刻赶过来,什么事都别委屈自己,我在妳灶下石板底埋了些金元宝,足供妳雇十辆马车回苏州,任何时候只要是想家,就回来了吧,什么蛊不蛊、咒不咒的,我会另外再帮妳想办法解决的,懂吗?」
语气温柔,眼神温柔,眼前男子有着足以淹没天下所有女子的温柔嗓音,诗晓枫被那温柔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红了脸,而那处于两人中间的娇娇女,却只觉得男人眼神刺目兼伤眼睛。
为免事情再生变化,朱紫紫不悦地出声,「既然说好要随传随到,那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马鞭由娇娇女手中挥出,马儿吃疼嘶嚷一声,昂颈腾跳,马背上的男子只来得及向后方投去深深一瞥,旋即策马离去。
第7章(2)
烟尘渐杳,诗晓枫陡觉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为什么哭?
诗晓枫在怔忡了好半天后才总算厘清了自己的心。
她哭,是因为不舍,那乘马离去的男子,是她曾经爱过的。
那临别时的真心一瞥比任何解药都还有效,她的心在瞬间拨云散雾,忆起了自己曾有过的钟情。
六岁那年,她帮爹爹到城西去送板豆腐,上了大街,却让群贪玩的坏孩子给拦了下来,不但翻倒了她的豆腐还围着她取笑叫嚣,恶脚抬高,想一脚踩烂了她的豆腐。
「别这样!别这样!求求你们别这样……」
这是她家的招牌豆腐,是爹的心血,是要送去给客人的,是不可以……呜呜呜,她该怎么办?
她年纪小,又怕又慌,只会吓得蹲在地上埋头哭泣,后来是个大男孩过来,用根打狗棒为她赶跑了那些坏小孩。
坏小孩边被赶边叫嚷,喊男孩「街头小霸王」,而他正是洛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