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我替你裹上围巾。」他说,温柔地将围巾在她颈后一绕,在她肩上拢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暖一些了吗?」系完围巾后,他星眸一展,紧紧圈锁她。
她心跳狂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怔然颔首。
他微笑加深,大掌忽地圈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你的手好冰呢。」
「嗯,有点……有点冷。」她语音沙哑。
「要不要放到我口袋里?」他笑问,「免费的手套哦。」
「放到你……口袋?」她一惊,嗓音微微破碎,而脸颊,更红了。
她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望著她像一颗苹果般红艳的容颜,乔石只觉心情和阴暗的天色成反比,「不好吗?」他笑著逗弄她。
「不……当然不好。」她呼吸微促,试图躲开他大手的箝握。
他却不肯放开她,一迳灿灿微笑著,可那迷人的微笑,在认清她身后某个灰影后蓦地敛去。
就连原本璀亮的黑眸,也瞬间阴沉。
「怎么了?」察觉他的异样,矢岛薰不觉转过头,顺著他的视线流眄眸光。
一个清俏独立的白色人影映入她眼瞳。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东方女人,纤细的身子裹著白色短外套,黑发藏在白色绒帽里,黑眸紧紧盯著他们两人。
她看著他们──不,该说瞪著他们,眸光像是不敢置信,又似乎满蕴著哀怨。
「她是谁?」矢岛薰轻轻问著乔石,胸膛漫开一阵不祥预感。
乔石没回答,在怔然数秒后忽地放开她的手,奔向白衣女子。
「雅薇,你怎么来了?」
急切的问话瞬间夺去矢岛薰的呼吸。
她瞪著自己被抛落的双手,不知怎地,感觉全身更加冰冷了。
那个女人就是雅薇,她就是雅薇──她竟孤身跑来哈斯汀的乡下小镇找他来了?
她转过亭亭直立的身子,缓缓走向两人。
那两人依旧互相凝视著,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矢岛薰闭了闭眸,深深呼吸,接著,勉力拉开一丝淡淡微笑,「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聊吧,乔,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著,她踏开步履就要离去。
乔石先是一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去哪儿?薰。」
她凝足,回首朝他微笑,「我去圣卡尔高中。」
「你要一个人去吗?」
「只不过去问问苏珊一切经过而已。」她微笑更深,「放心吧,我一个人也能搞定。」
「可是……」
「我先走了。拜拜。」语毕,她立即举步离去,一秒也不敢犹豫。
因为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就再也挂不牢脸上这张毫不在乎的面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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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附近的咖啡厅早晨人并不多,除了几个退休老人以及一个晚起的观光客外,就只有刚刚进门的乔石和雅薇了。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两人拣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朝外望去,能看见尖顶的歌德式教堂,以及广场正中央美丽的维纳靳喷泉。
天色阴沈,不若前几天蔚蓝灿亮,也因此原先总会散坐在广场四周的老人们都不见了,只剩零零星星两三个。他们凑在一块儿聊著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喂著几只不怕寒冷的灰白色鸽子。
向侍者点了两杯咖啡后,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调往窗外,气氛静寂。
直到咖啡上来之后,乔石才打破僵凝,「你怎么会来这儿?雅薇。」他问,一面无意识地拿汤匙搅拌著香浓的Espress。
「啊,我帮你加糖。」察觉到他的动作后,雅薇主动打开糖罐。
「不,不用了。」他连忙阻止她,「替你自己加就好了,我现在喝咖啡不加糖了。」
「是吗?」她拿著糖匙的手停在空中,「什么时候改的习惯?」
「有一阵子了。」他说,缓缓啜饮一口咖啡。
「我们分手──也不过才一年啊。」她轻声道,语气怅惋,凝睇他的瞳眸氤氲。
他默然半晌,「你不是说打算出国念书吗?」
「我是在英国念书。」她为自己的咖啡加了糖跟奶精,轻轻搅拌著,「趁著周末飞来这里的。」
「……来度假吗?」
「不,我来是因为……因为我听说你在这里。」她举起咖啡杯,眼眸望著杯内的棕色液体,樱唇拉开微微苦涩的弧度,「我听说你来这里参加一场犯罪心理学研讨会。」
乔石闻言,呼吸一紧,「你特地来找我?」
「嗯。」
「为什么?」他哑声问。
「因为我──」她一顿,放下咖啡杯,神色挣扎,仿佛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因为我想你,石,我好想你!」
「什么?」他一怔,不敢相信。
她则是深深凝望他,哀婉而感慨地,忽地,她伸出双手扣住他的,「原谅我好吗?乔石,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怎样?」
「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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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查莉的姊姊──苏珊吗?」在圣卡尔高中校园的凉亭里,矢岛薰问著听到广播前来与她会面的女学生。
她长得很美,而且与她的妹妹查莉惊人的相似。
两人都有一头金色秀发,湛蓝的眼睛,面部轮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苏珊的嘴唇比较厚,打扮也比妹妹成熟性感许多。
「找我有什么事吗?」苏珊问她。
「你好,我是首都调查局派来的犯罪心理侧写官,矢岛薰。」她秀出证件给女孩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有关我妹妹那件案子的事吗?」
「是的。」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先坐下吧。」矢岛薰说,示意苏珊与她一块在凉亭边一张靠近大树的石椅落坐。
一阵狂风蓦地袭来,卷落树上发黄的树叶,其中有一片缓缓落向矢岛薰膝上。她轻轻拾起,研究数秒,「是银杏啊。」
蓦地想起教堂广场边好像也有几棵银杏,就在她与乔石在雨中跳舞那一天,也有几片沾落她身。
不晓得他跟雅薇都谈了些什么……
「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苏珊疑惑的嗓音蓦地唤回她迷离的神思,她眨眨眼,努力告诫自己专心工作--
「我想问问那天早上,你跟那个酷似罗勃特的男人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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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秋风吹来,摇落了银杏的黄叶,其中有一片被送至咖啡馆前,轻缓地落定乔石面前的玻璃窗。
他望著附著在玻璃另一面的树叶,思绪瞬间迷惘,不知所以。
直到雅薇急切的嗓音唤回他,「你说句话啊,乔石。」她望著他,眸光蕴著某种哀求况味。
他回过头来,眸光重新凝定面前仿佛熟悉,却又陌生的娇颜。
「为什么?雅薇,明明是你主动提出分手,为什么突然又要求复合呢?」
「为什么不行?」她颦眉,神色掠过受伤,「难道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他望她,良久,「难道你还爱著我吗?」
「是。」
简单的一个字犹如夏季落雷,狠狠劈过乔石耳畔。他狼狈不已,心脏也在转瞬间停止跳动。
雅薇还爱著他!她还──爱著他。
但为什么?当初说他像个孩子、不肯出来面对现实的人是她啊,说自己很少感受到爱,却总是挫折的人也是她啊,是她主动提出了分手,将订婚戒指退还给他,为什么现在却忽然对他说,她还爱他,忘不了他?
「雅薇,你……你确定吗?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怎样?」
是不是只是一时昏了头,辨不清自己真实的情感,才莫名其妙飞来这里找我?
他想问,却说不出口,她蓦地蒙上泪雾的双眸惊怔了他。
「怎……怎么了?雅薇,你怎么了?」他慌乱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就像从前一样,他还是拿她的眼泪没办法,只要她一哭他就慌了手脚。
她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流眼泪,在喉间哽咽的嗓音听得他一阵不忍。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摇头,将他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额头紧紧抵住,「石,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究竟怎么了?雅薇,你快告诉我啊。」
「我妈妈她……妈妈她──」她扬起眼眸凝定他,颊畔划过一道又一道泪痕,「她死了。」
「什么?」乔石一呆,「伯母死了?」
「嗯。半年前……因为肝癌逝世。」她哽咽著,「我一个人办了葬礼,一个人飞到英国念书。我……我想起了你,想起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石,我好自私,我一直就那么自私,我……」
「别说了。」他止住她,拿起餐巾纸替她拭泪,「别哭了。」
「不,我要说,你听我说!」雅薇扬高嗓音,语气微微激动,「大学毕业后你出国,是我耐不住寂寞,琵琶别抱。后来跟那人分手,与你重逢,又对你那么不温柔体贴,总说些叫人伤心的话……可不管我怎么批评你,怎么任性地耍脾气,你都一直容忍我,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话说至此,她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泪水又再度奔流,「一直到最近我才真正想清楚,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对我那么好了,没有……没有人能像你那么疼我──你对我太好,而我却那样践踏你的真心……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