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追风吗?”随着他缓和的口吻,她轻问。
“不。”风魔缓慢的摇头,薄唇轻启,“因为你。”
莫逐日愕然,“我?”
风魔松开袖口的钮扣,挽高了衣袖,露出一截可怕的淤青,“这是罗伊在菲律宾小岛上送给我的礼物。”
“为什么?”视线盯在他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淤伤上,莫逐日低呼。
“猜猜看。”风魔凝视着她的眼眸变得深邃。
他俞越主从之别的抬起手,指尖徐缓如春风般抚过她洁白如玉的脖子,那些微的搔痒像是唤起莫逐日最深处的记忆,她抑制颤抖,却很清楚并不是因为眼前的风魔而起的反应,而是更久以前,沉淀后慢慢被激起的琐碎印象。
风魔望着她,黑瞳如子夜般费疑猜,“因为你。”
他无言的暗示让莫逐日的呼吸骤然停止。
如果她并不健忘,就会忆起,这只强壮的手臂曾扼住她的颈项几乎让她窒息。
莫逐日完全不敢深思,罗伊此举究竟想表达什么,更无力思索风魔之前所宣示的语意,超乎字面以外的隐含。
撇开视线,她直觉的躲开风魔眼中浓得像子夜一般的情绪。
她改变焦点的询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们发生什么事?”
风魔不语,静静的放下卷起的袖子扣上。
“告诉我!”比起初见他淤伤时的震惊,此时的莫逐日多了分护短的急切与关怀。
风魔是她的伙伴,是永夜的堂主,她不能坐视他受侮辱。
“没什么。”风魔淡淡的回答,起身退离她一步,“如果画帝没事吩咐,我先下去了。”
想要叫住他,但风魔临去时的瞥视,却又让她的呼唤扼在喉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能这么追问吗?这个问题的解答,会不会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扑朔迷离的困境让莫逐日难以理出头绪,太多太乱的感觉搅和在事件中、在人与人的态度里,不该出现的、害怕揣测的,如果她曾隐藏了某些连自己都欺骗的秘密,她又怎能坦承去面对风魔的目光。
双手撑住额头,她困倦的闭上了双眼,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但耳边却突兀的响起罗伊那似笑非笑的低语。
你要是不死,就回头来找我索命吧……
同一时刻,同样的嗓音也旋在专机的另一处倚墙而立的男人脑海中。
佩魔忽地扯下衣袖,目光盯着手上的伤,那截受过紧勒的肌肉岂止淤血,甚至肿胀,可以想见出手之人只要稍加用力,就能轻易卸下他的手臂。
她是我的,别再让我看到你动手动脚。
那威胁声依旧萦绕在耳,风魔愤怒的以手指紧掐受伤的手腕,环状的青紫根本禁不起如此自残的压迫,好不容易愈合成淤青的伤口又再度渗出血来。
耻辱比流血的伤口更加刺痛,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是以何种姿态,将这样的耻辱加诸于他——
在菲律宾的小岛俱乐部,撇下莫逐日后,原先的枪留在练习室内,他再度至枪械室挑选顺手的武器,看上一把口径点440 Cor——Bo口的沙漠之鹰,一只手却阻止了他。
“抱歉,那是我的。”罗伊不知河时出现在他身后。
风魔警戒的退开一步,鹰隼般的目光梭巡来者,“是我先看上的。”
“是吗?”罗伊轻笑,“很多东西的所有权是不分先来后到的,这道理永夜的风魔不应该不知道。”
风魔冷傲的睨着他,“就算你是黑手党的首领,我也没有理由让你。”
罗伊哈哈大笑,“孩子,谁让谁还不知道呢?”
双方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第一眼认出彼此的身分是礼貌,但接下来,枪落谁家,就得各凭本事了。
罗伊唇边带笑,以逸待劳,风魔终究是小他几岁,沉不住气而率先出手,罗伊轻松接招,只守不攻,依旧轻松谈笑。
“嗯,根基不错、很扎实,不愧是莫追风的接班人,他把你训练得很好嘛上
罗伊的赞美对风魔来说,是绝对的讽刺。还有时间说笑,分明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风魔一招狠过一招,目光凌厉,“等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罗伊耸耸眉,“我也希望如此,只可惜……”再度挡下他一拳,罗伊挑眉勾唇一笑,“你——赢不了我的。”
“找死!”佩魔动怒,致命的一掌劈去。
罗伊闪过,忽然近身贴近他,冷不防的说:“你喜欢逐日,对吧?”
风魔浑身一震—动作稍迟,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罗伊挥出银白腰带,这是整场过招他唯一发出的攻势,而这仅仅的一次,特殊合金制成的腰带一端已准确的攫获风魔的手腕。
风魔行动受制,正欲反击,别过脸,正好迎上罗伊阴鸷的眼眸。
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她是我的,别再让我看到你对她动手动脚。”
那嗓音阴沉得像是北极寒冬,压制他的身段优雅无比却力大无穷。风魔连换气都来不及,下一秒,砰然巨响,罗伊挥舞腰带的劲道让他飞跌到数十尺外,整个人几乎被倒落的枪架所掩埋。
偌大的枪械室一片宁静,扬起的灰尘方休,铿锵两声,手枪上膛的声音清晰可闻,而那发音标准的英语秉持一惯的优雅与闲适,“枪,我带走了,不服气,我在义大利随时等你。”
砰的一声,回忆中断。
风魔一拳重击在飞机坚固的复合材料板上,力道之大,将隔板打凹进了个拳印,不顾受伤的手与闻声赶来在门外探问发生何事的随行机服人员,他咬着牙根,发誓绝对要罗伊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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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合之屿没有威尼斯来得燥热,乍看之下会让人有种观光小岛的悠闲,阳光在古老的城墙上移动,海风晃动藤蔓—偌大的别墅彷佛城堡般矗立。
就任黑手党首领后,罗伊经常逗留在合之屿,甚至比他待在黑手党总部赛拉库斯的时间还长,就连他在帕纳里雅岛的私人住所都没有如此受青睐。
葛拉蒂丝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倚靠着窗台,水翦双眸望进陡峭的断崖深底,浪打巨石,碎成千朵白化。任何一个稍微有头脑的人都会远离这般险恶之地,但她清楚的记得,三年前曾有一个男人,从这个窗台跃入比此刻更阴暗汹涌的深海,而男人救起失去意识的莫逐日后,脸上的表情更令她难忘。
恐怕就连罗伊自己也不晓得,当时的他就像是不小心弄坏最心爱玩具的孩子,藏不住的自责与急迫,在被海水打湿的假面龟裂后无所遁形。
而这样的发现让她难以呼吸,已经三年了,每当她想起那一幕,肺脏依然宛如被掐住般,不安的连喘气都无法。
“你找我?”大门被推开,罗伊走了进来。
“我是来请款的。”葛拉蒂丝转身,目光定在桌上的一叠帐单上。
罗伊拿起帐单翻了翻,略微挑眉,“这种东西你交给斐瑞就可以了。”随意扔下帐单,他落坐,让仆人端上他惯喝的Teqlll一3。
“你不惊讶帐单上的数字吗?”走到他对面的座位,葛拉蒂丝沉静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悲伤。
“黑手党的公主广发请帖要庆生宴客,”他摊摊手,轻松的口气彷佛她说的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这样的数字,没什么。”
“斐瑞可不这么认为。”她凝望着他啜饮的龙舌兰,垂下长长的眼睫,“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吗?”
“这么多次了,还玩不烦吗?你不该是这么没创意的人。”他对她举杯示意,目光中的怡然自得充分的表达他对她了解程度的自信。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眸令她迷恋,也令她痛苦。
这三年来,葛拉蒂丝从不曾间断对罗伊的暗杀行动,最常见的就是下毒,不过她从未得手,甚至连一丝伤害都没有造成,与其说是她不够尽力,倒不如说是罗伊太强了。
暗杀,并非报复,而是她最后的挣扎,一个唯一能提醒罗伊她存在的方式,可笑的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酒里的确没毒,不过……”手指在桌缘滑动,在触及桌底下的冷硬物时,她迅速的抽出,“你输了,罗伊。”
那是一把枪,而枪日正对准罗伊。
他笑睇葛拉蒂丝,“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开枪吧?”
“如果你能允诺我一场婚礼,让从四方而来的客人见证黑手党的第一夫人,那么,这把枪的扳机永远不会扣下。”葛拉蒂丝完全没有胜利的愉悦,那轻柔近乎哀伤的口吻彷佛是在请求。
“只要你想要,你会有一场婚礼的,但新郎绝不是我。”罗伊低沉的喊了声,“斐瑞。”
不知从何时起便藏身暗处的斐瑞走出,他手上的枪正指着葛拉蒂丝。
“要比谁快吗?能够亲自枪决自己父亲的人,谁会比我更快呢?”她更加握紧手上的枪,唇边扬起凄凉的笑。
“我认同你所说的,但,葛拉蒂丝,再快的枪手也需要弹药呀。”如果她的微笑令人心疼心折,那么罗伊毫不动容的悠闲便近乎是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