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逐日不停的摇头,“我不要,我要跟着你,我的脚没事,我还能走。”她跳下石头,主动的环抱住他,她的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背上,压抑激动的声音回荡至他体内,战栗的贯穿他,“让我跟着你,要死,就死在一起。”
罗伊闭上眼,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直到此刻,他终于能肯定,不是他的痴心妄想,在这场拉距了三年的狂情缠恋中,陷入爱与迷惑的,不只有他。
“别推远我,刺你那刀已经是极限了,再来一次,我会受不了的。”她呢喃,从没有像此刻般贴近他,赤裸的坦承她所有的心情。
够了……罗伊的喉咙干涩得像是有火在燃烧。卑微的人不配拥有太多,他没那资格,能够听见她这么说,他还要奢求什么呢?
罗伊转身以双臂圈住她,勾起唇角的微笑依然自信迷人,他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泥土,凝望她的目光深情隽永,“你的武器有带在身上吗?”
韧丝?她点点头,“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他耸耸肩,那轻松闲适的模样就像她初次遇见他时那般,他挑眉说道:“我打算做个陷阱,可以借我一下吗?”
莫逐日不疑有它,解下韧丝交到他手里。
罗伊将那伸缩自如的韧丝延展出一段距离观看,刚发现她的贴身武器和他一样缠在腰间时,他有种巧合的惊讶。原来,他们都习惯甩鞭护身啊!他可悲的庆喜,至少,他有这么一点是与她雷同的。
“罗伊?”她低唤他,害怕从他眼中看到令她恐惧的决定。
他如谜一般的微笑,倏地以韧丝缠绕住她的双手,弯下腰,摔不及防的将她扛起,几个迅速轻巧的跳跃与攀爬,他将她放在树廊般的巨大枝节上,韧丝的另一端则捆在树干上。
“不!”她疯狂的挣扎,但他将她固定得很牢,她的挣扎只抖落了大树上些许的树叶,“罗伊,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罗伊、罗伊……”
他凝望她,笑容渗进悲哀,那狂妄不可一世的金眸此时却显得黯淡无比,他用灼热的目光温习她的身影,反覆烙印在心底,最后回到她蒙上泪水的双眸,心狠狠的抽痛。
“好好保护你自己。”他转身说道——跃下大树,头也不回的奔进丛林中,耳边传来她的声声呼喊,却越离越远。
蒙胧的夜笼罩大地,风刮痛他一身,再多看她一眼都是心酸,所以他不回头,他不配拥有太好的东西,但他至少能守护,而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夜很深,尤其是丛林的夜,深得像是处处鬼魅匍匐,深得彷佛连一弯钩月都要被黑暗吞噬。
莫逐日费力的用牙齿咬着缠绕在树干上的韧丝,她的心疯狂的叫嚷着。只要解开了这个结,她就能重获自由,她就能去找他了。
过于激烈的挣扎让陷在肌肤中的丝线划出血痕,甚至在解结的时候,割伤了她的脸,但她毫无感觉,焦急与恐惧焚毁了她所有的理智与知觉,那些关于邪恶和正义的理论,距离她太遥远,此刻,她只是一个为心爱男人的安危心急如焚的女人。
她喘着气,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固定在树干上的韧丝终于解了开,卷回她手腕,她颤抖得几乎解不开捆绑住她的另一端。一片漆黑中,映入她眼帘的是他在合之屿为她受了那一刀,鲜血如泉涌的画面。
“不!”莫逐日闭眼嘶吼,腕上韧丝霎时全数解开,但因为她之前不停挪动身躯以方便解结,没注意到已身届树廊边缘,整个人忽然落空跌下。
幸而树下铺了层落叶,厚得像是松软的地毯,减轻了她所受的伤害,”阵头晕脑胀后,她扶着树干爬起,要自己冷静下来,唯有如此,她才能在这无尽的森林中找到他。
撕下裤管与衬衫边缘,她艰难的做了个火把,梭巡他离去时的方向,没走几步,便发现数滴血迹,肺内的氧气彷佛不够用似的,她剧烈的喘息。
为了引开那全该死的野兽,他甚至以血相诱,冷意漫上背脊,她早已忘了腿伤的拔足奔进合黑林中,一心要寻到他的踪影,全然没想到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危险,还是危险。
此刻,森林一片静谧,幽幽如太初以来就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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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淌下他的臂膀,虽然做了包扎,却依然血流不止,这归咎于太过激烈的搏斗,使得伤口非但不能愈合,反而扩大。
泥泞地上摊着不断蔓延的血,一头花豹横在他跟前,从它身上冒出的血液染红了罗伊全身,而他扬起的匕首成功的威胁住别一头的两只黑豹,它虎视眈眈的与他对持,仿佛一有漏洞,便会扑向前去。
罗伊从没想过,他习得一身武艺,到头来,居然要和这些只会吠叫的野兽决一生死。而更讽刺的是,他在西西里的绰号,竟和这群畜生相同。
“来吧,我不会躲的,有本事,就把我撕裂吧。”踹开它们伙伴的尸体,他冷笑狂叫,两头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妄语,双双伏低背低咆。
罗伊喘息,随着汨汨血液落尘沙中,他的体温也渐渐流失,久战不利,他扬起一抹危险的笑,随即翻身向前,主动袭击。
一头黑豹受到血腥的刺激,着先迎击,庞大的身躯将罗伊压倒在地,露出尖锐的牙齿就往它头顶咬去,他冒险单手架开它的血盆大口,以匕首刺伤它的一只眼。黑豹的利齿同时撕咬下他手臂上的一块肉,咆哮声震撼了树林。
另一头早已迫不及待的黑豹,就在此刻年向罗伊,接着未完成的任务,狰狞野蛮的牙,对准了罗伊,要他以血还血。
当莫逐日奔出重重密林赶到时,正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庞大的身影凌过半空,黑亮的皮毛掩盖了月的光芒,仿佛宣示死神的到来。
“罗伊!”她心神俱裂的嘶吼,想也不想的冲向前,刷的一声,极细的韧丝赶在黑豹落地前环住它的颈项,她使劲了全力,将那头疯狂的野兽拖离罗伊。
瞎了一只黑豹闪躲那夺走它一个伙伴和利刃,狼狈的从罗伊身上跃下。失去一只眼的痛楚使它发出恐怖的哀嚎,当罗伊手上的刀刃再度闪过危险的光芒,它后退一步,转身奔进漆黑的森林中。
危机解除,大量失血使得罗伊濒临昏厥,恍惚中,他看见了莫逐日--
方才那一捆,她的确压制住黑豹的攻势,但也将自身陷入危险之中。
受伤的黑豹颈上渗出大量的血,刺痛感使它的地上翻滚跳跃不休,试图甩开牵制,它吃痛吼叫的同时,利齿也咬伤莫逐日身上数处,但她害怕它会对罗伊再次造成威胁,所以死命的不愿放手。
突然,一直压迫着她的重量不再剧烈挣扎,沉沉的倒在她身上,浓稠的液体沾湿她的双手,罗伊将匕首从黑豹的咽喉处拔出,一脚踢开尸体,他望着倒躺在地上发丝散乱,满身泥尘的她,恍如隔世。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是说过,要照顾好你自己的吗?”藏着深深的恐惧,那低沉的嗓音几乎不成调,罗伊颤抖的跪在她身旁,望着她一身的伤与血,恨不得那是受在他身上。
“我也跟你说过,要死,就死在一起。”干涩的喉咙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她使力想坐起,好看清楚他受了多严重的伤—但手臂才刚撑起,倏地即被他拥入怀中。
“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但禁锢她疼痛得快压碎肋骨的拥抱,却泄漏他最激烈的情绪。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如果你依然执着自寻死路,那么我就陪你下地狱。”她哑着嗓子,撕下同样染血的衣袖,包扎他的手臂和腰腹间的伤口。
她替他止血,看着那些从他体内流出的液体,眼角无声的流下一滴泪珠。幸好、幸好她赶到了,要是再晚一秒,此刻,拥抱她的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她执着的话语、爱怜关怀的举动,比那足以致死的伤口还要压迫着罗伊的心,她不懂他的挣扎,她不懂那一点点的光线,都会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那么永夜呢?风魔呢?”罗伊痛苦的低喊着。她可以为此刻的感动说出任何不负责任的誓言,但他不能,他会当真,而现实终将狠狠敲碎他的梦幻。
他拨开她紊乱的发丝,以他的手为她拭去白析曰脸庞上的血迹,冷月下,他再度为她不沾风尘的美,悲哀的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逐日,你不能的,你忘了你的梦想吗?虽然我曾嘲笑那是虚伪的正义,但它毕竟是美好的,就是因为太过美好,所以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他笑容中的无奈与悲伤刺痛了莫逐日的心,她反手环住他,却发现连自己也无法暖和他不断下降的体温,闪着自嘲的金眸埋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秘密终将他挥发成一个满身罪孽的恶魔。